但吴邪不愿让他就这样与世界别离,在二道白河的雪景中那个人发足朝自己狂奔,上气不接下气,被冻得双脸通红,跑到了他的面前,望着他的脸,象是想要发怒,最终却还是怔怔地看着他,只说,「你该不会是想到这里来自杀的吧、」你的命可是、小爷我救回来的啊……
而你的命也是我救回来的,吴邪。张起灵想要这样说,但他还是没有开口。我明明已经放你走了,别再追上来,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有时候,对一个人说谎,是为了保护他,对一个人隐瞒一切,更是为了他一生幸福。
长白山上有着冰雪的风,呼啸过大地,缱绻千里,推过他的身子,拉出了一条透明的道路,只如命运。转过身前,吴邪看过来的那双眼太过无措又太过依恋,那时的他记得的太少、体悟得也太浅,因此现在的张起灵才恍然,原来那时的自己竟是在想,如果吴邪再用那样的神情往自己望上一眼,自己说不定会吻他。
但是他不能吻他,也不能留下,只能一个人踏上前方的路途。就算吴邪跟他描述再多美好的地方,就算吴邪跟他说小哥我们一起去看遍四地风光,就算吴邪愿意陪在他身边,他们还是不会有未来。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意识到了,自己与吴邪不能有未来。
他明明不该有这种追求。
这微弱的念头在刹那间穿过光年的距离,变得深邃而永恒。满目青光如谁流下的泪水,回忆太长,珍视的一切却又那么地短暂,他与那人走过的万水千山,不过是临死前的倏忽数秒。
眼前的画面很快地融解剥落,如雪一般,化成飞灰与光点。四周一片寂静,而张起灵睁着眼,瞪着这一片无声的空白,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突然之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象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沙哑而微弱。张起灵过了片刻才明白那声音唤的是,吴邪。
轻轻地说了一遍吴邪,彷佛这两个字成了他最后能够发出的音节。
分不出是什么时候,他开始微弱地喊着,一声一声,喊的都是吴邪。
青铜树幻出的画面已经消散了,但他心里还在想、想起他与吴邪在长白山上做的约定,吴邪对他说过的话:小哥,一切都结束了,跟我回杭州吧。突然想起在青色的流光下,吴邪皱着眉头、吻上来的模样。
吴邪是愿意陪他走到最后的——如果可以的话,吴邪,我也……
可是,再也没有机会回去了。可是再也见不到吴邪了。
可是张起灵的生命之中,根本从未拥有过「如果」。
曾经有过的痛苦、寂寞、悲凉、疯狂,与最终此刻的后悔和绝望。这些情感,张起灵本来以为,自己都不会拥有。但是,但是忽然之间,一切都清晰了起来,为什么要让吴邪活下去、为什么要用谎言给予吴邪一丝希望、为什么要保护他为什么要照顾他、为什么那天晚上、要故意让他发现自己的笔记本,为了什么、要跟吴邪作【小河蟹】爱。
张起灵写满了整个笔记本将他的记忆尽量地留下,而他留下的记忆中写了整面的吴邪,满纸吴邪,半生无邪,他其实根本就不只是希望吴邪活着,他希望吴邪活在他的生命里,希望吴邪就在他眼前,希望吴邪对他笑得一脸天真,希望看见吴邪活得很安全。
什么宿命与责任突然都成了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事物。最终他真正的渴望,竟是想要能够陪在吴邪的身边。
但是,为什么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才要学会爱。
为什么。
小哥,对你来说,我究竟算是什么。
突然间冒出来的念头烫着了眼眶,胸口从未有过的情感却猛然出现,汹涌地逼了上来,将张起灵逼得发疯发狂,只能断断续续喊地着吴邪的名字,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让他挣扎地推动手脚,想要往青铜门外爬去。
明明没有出去的希望。
他其实已经不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更加不明白自己想要说些什么,但这两字却构成了一种全新的语言,只要使用两个音节,就足以包含千言万语,催促他嘶吼出那个名字,逼迫他离得吴邪更近一点,「吴邪——」
我为了什么,我为我自己。张起灵,我爱你。
青铜门里的嗓音嘶哑,几乎无法听清,就像野兽临死前绝望的悲鸣,回旋成为凄怅的风声,他所呼唤的人永远也听不见,以后的生命里,也不会有他这个人。这一切都结束了,几百年来的孤寂与麻木,还有最终这绝望的不舍与痛苦。猛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就像那青铜树发出的引诱之光,张起灵瞪大了逐渐涣散的瞳孔,手朝着青铜门,就象是想抓住些什么,但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青铜树蔓出的枝芽,以着惊人的速度,在他眼前抽长,于是满目都是引诱人许愿的青色流光。
那是一个破灭的时刻,张起灵躺在青铜门里,伴随着无数怪物的尸体,而青铜树的枝芽在他身周开满了花,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只能在口中几乎无声唤着,吴邪,而涌上的鲜血模糊了一切知觉。如果可以的话,吴邪一定会问他:张起灵,你在最后一刻,究竟在想些什么呢?但是命运没有给吴邪这个机会,所以张起灵也不会知道,如果这时候才跟吴邪坦白自己的心意,吴邪是不是会笑着对他伸出手,说:小哥,你这傻瓜。跟我回家吧。
于是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而最终呼唤的声音隐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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