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辣的琼浆下肚,心似乎平静了些,脑子却更加混沌。隔着半透明的屏风,林平之的脸云山雾罩的看不清楚,有时候他举起胳膊,似乎是在清洗脖子,有时候他轻轻晃动脑袋,大概是在抚弄头发——当然这些跟令狐冲都没关系,他也不是有意要偷看,只不过喝酒实在太无聊,又恰好就在眼前,不看难道要闭上眼睛?
不知不觉消灭了多半瓶酒,看屋角的漏刻,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林平之终于说:“师哥,我洗好了。”
顺手就抛了酒瓶子,好像就等着这一声似的,急急忙忙的绕过屏风去他那里。他说是洗好了,头发自肩膀以下全都飘在水里,头上却都是干干的,令狐冲看看有点奇怪,问:“洗好了吗?头发怎么没洗?”
林平之淡淡的说:“我洗不了。明儿请哑仆代劳。”令狐冲一怔,原来他在地牢中洗澡也是这样泡着洗的,并不是如想象中一般由哑仆人全程伺候。难怪还要哑仆帮忙洗头发。想明白这一节不知怎么的有点高兴,笑道:“还明儿什么啊,我来帮忙不就好了。你也是,要帮忙说一声不行吗?自家兄弟,何必客气。”
林平之听他口吻就知道他心情正好,只是无论如何也搞不明白他喜在何处。还未来得及拒绝,他已经挽了袖子,抓了旁边备好的绿豆茶籽粉就往他头发上乱抹。那么长的头发洗着是个技术活,他粗枝大叶的惯了,怎么小心还是把林平之弄得生疼,又忙不迭的道歉。
好不容易洗干净了,浴桶里的水也凉了。令狐冲就有点着急,一着急才发现换洗的衣服统统没准备,这下子更是急得团团转。林平之看不见他热锅上蚂蚁一般的模样,却总听得见、也想象得到,终于忍不住,真真切切的笑开。
令狐冲翻箱倒柜的找新衣服给他换,一回头见他笑了,知道在嘲笑自己,悻悻地道:“你还笑,水都凉了,我这么着急为了谁啊?回头着凉病倒可别来怪我。”他的衣服都是盈盈收着,自己从来不管,日常穿着能找得到就不错了,这时候又着急,到哪儿找新衣服去?实在没办法,拽了两件干净衣裤出来,说:“这可没办法了,穿我的吧,说好了,敢嫌弃你就光着!”
林平之撇撇嘴。他本是蜷着缩在水中,令狐冲把干净浴巾蒙在浴盆上,只露了他一个头,然后伸手进去捞他出来,半出未出之际,便将浴巾一裹,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抱了出来。
来来回回的都是抱着,竟似是抱成了习惯。要是谁也没意识到也就算了,偏偏林平之忽然觉出不好意思,低头红了脸。他一不好意思,令狐冲登时就发觉,也讷讷的不好意思起来。这一来莫名的尴尬,彼此默默无言,令狐冲赶紧去拿来衣裳,给他穿的时候,难免要碰到他水漉漉的皮肤。心里一飘一飘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转眼就穿好了。
穿好衣服,林平之吊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去,整个人都轻松下来。轻声问:“师哥,我想再晒一会儿太阳,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令狐冲答应了,把他抱到向阳的窗户下面,让他舒舒服服的倚着。他眯着眼,感受着太阳,轻声说:“太阳好暖和啊。”
令狐冲一愣,不由得说道:“当年风太师叔在思过崖顶上,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太阳好暖和啊,很久没有这么好的太阳了。”
林平之淡淡的笑道:“于你,阳光当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于很多人来说,阳光,还有那么一点点温暖,就是最珍贵的东西。”
令狐冲愣一愣,觉得千万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聊下去,就笑笑说:“哦,原来你也怕冷?”
林平之脸上笑容淡去,说道:“我当然怕。”
令狐冲笑道:“地牢里冷森森的,你还每天都穿得那么单薄,你说你怕冷,谁信啊。”
林平之冷冷道:“那是没有人帮我添衣服。我也没有办法。”
令狐冲眉毛一扬:“哑仆人也不帮你添衣服吗?他不是把你伺候得挺好的吗?”
林平之淡淡的一笑,说:“我叫他帮我添衣服,他从来都没照做过。况且他自己都穿得那么少,怎么想得到给我添衣服。”
令狐冲随口说:“对啊,地牢那么凉,他不给你添衣服还可说想不到,怎么自己也不穿。”说到这里,忽然身上一震:林平之看不见,为什么会知道哑仆人穿得很少?
林平之淡淡的笑着,说道:“他练的是至阳至刚的内功,火力旺盛,自然觉不到冷。”令狐冲更是惊奇,问:“他还会武功?不会吧?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一直当他不会武功,他的武功路数,你又怎么会知道?”
林平之淡淡的道:“我跟他交过手。”
令狐冲吃惊道:“你跟他交手?你什么时候跟他交过手?”
林平之淡淡的道:“这几个月来动手的机会倒是不多了,他自知不是我对手,绝了心思也是有的。”
令狐冲已经站起身,今天林平之带给他的震惊实在太多了:“你现在还能跟人交手?”
林平之慢慢举起手腕,他的手无力的垂着,死气沉沉的连接在手腕上。
“我就当这只手是断的,就当它从来都不存在。我就当我这条手臂是一柄长剑。我端坐不动,以守代攻,手腕筋断自然许多变化不能随心所欲,却好在整条手臂的力量,肯定比手腕要强。”
“你为什么要跟他动手?他不是伺候你的人么?他不是把你伺候得挺好的么?”
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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