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逝波台,无忧战战兢兢冒出头来:“皇,皇叔公,您怎么还进宫来?方才良王叔来过了,您不在,还以为他去将军府找您了呢。”
太上皇一个灵醒:“什么?他这么早就回来了?你怎么回事?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没有!冤枉啊叔公,”郑无忧忙交代道,“我好好坐着看折子,良王叔进来找您,没找见,逮着我盘问了一下午,问您这几天都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我哪里记得住!临走把我骂了一顿……”
“不好!”太上皇突然目光一动,拔腿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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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早早回家的摄政王殿下习惯性溜达进了太上皇那间堆满外文藏书的暖阁。他不想叫人进来,又实在看不下去那一地点心渣子,只好自己动手收拾起来。拾掇着拾掇着,不慎撞翻案头一套四本砖头般厚重的《羌文简考》——“哗啦”,书里套书,又掉落出来两本巴掌大小的薄册子来。
上梁不正下梁歪,郑无忧方才奏折里夹带话本看的行为是跟谁学的!一目了然!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摄政王家务事还没拎清,仍要操心国事――无忧那小子能行吗?万一不行,我岂不是犯大错了?
他沉着脸,一边捡书,一边又想:我还是做得不够好,十四病了,仍要费心听朝、四下奔走,以前我受伤重病时,他能给我撑起一片天。
这么一想,就恨不得自己能立即生出三头六臂,恨不得每一天再长一点,恨不得时间能倒回去,把从前那些囫囵流逝的日子、那一寸一寸泯灭的光阴,再好好从头过一遍。
一生太短了。短到每消耗一刻,心里都要悄悄地抽痛一下。
可是他不敢说。
他心里仍旧藏有千言万语。他知道自己不是莽撞无礼,不是情难自禁,也不是甜言蜜语,他可以一辈子不开口,可每一次开口都是精心设计、别有用心。
心有七窍的良王殿下慎重掂量了一下,觉得把人哄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让他和我一样时时刻刻心痛可惜,不舍得。
“我有心思瞒着他,他有事不同我讲也是应当,扯平了。”摄政王宽宏大量,捡书的片刻功夫里就说服了自己,几天来猜疑不定的紧张心情忽然烟消云散,自顾拿了主意,“不能吓着他,只要他还和我在一起,别的什么我都不问。”
“对,他看话本就看话本吧,嫌我挡光……我确实挡光了,我……”摄政王神情恍惚地拎起一本簿册子,忽然愣住,“!”
手一抖又把小册子甩了出去――什么玩意儿!哪个王八蛋给他的腌臜东西!
一路飞奔过来的太上皇赶巧破门而入,和“腌臜东西”直接撞了个满怀:“茂……你听我解释。”
摄政王不知是羞是怒,脸色刷一下爆红,碰上太上皇的目光,又刷一下煞白,片顷前“扯平了”仨字登时让驴给啃了,他目光无处安放胡乱落到脚边另一本敞开内页的小册子上,头晕目眩间只知道瞧见画上抱在一起的……赤条条抱在一起的一男一女……一男一女……
顺着摄政王的目光看下去,太上皇原本一路煞白的脸色突然一红,一个箭步窜上前,捞起小册子:“不是,不止那个,你看,这啥都有,宫里的教……教习画册,那本是宫外寻来的,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
画册直要贴到脸上,摄政王昂着脸往后仰、往后退:“你别动!别过来!我不想看!拿走!”
“你别紧张,茂郎,”太上皇狗皮膏药般紧贴不放,手指头戳着其中一页,非要人家看,“我就是想和你……那个,和你……”
摄政王后脑勺“咕咚”一下撞墙上,忍无可忍,一把掀开太上皇,仓惶失措夺门而出。
太上皇下意识跟着“咕咚”“哎哟”一声,伸手要护摄政王金贵的后脑勺,护了个空,忙又跟上,“轰”,被门风扫一鼻子灰:“……糟了。”
完犊子了。
直到晚膳时分,良王殿下也没再露头。
送晚膳的饺子姐姐和汤圆妹妹又一次遭遇了职业瓶颈:
平常,都是殿下摆好桌,到暖阁叫主公出来,可今天殿下在里间屋子干什么呢?怎么不去叫主公?没人叫,主公不饿吗?他自己不知道来吃饭?饭菜马上就要凉了,怎么办?
“饺子姐姐,要不我们一个去叫主公,一个去叫殿下?”
“不,汤圆妹妹,我们一个去叫殿下,一个把这凉了的饭菜拿去热一下,再请许公公单独备一份饭菜,如果呆会儿殿下还是不去叫主公,就把这份送去暖阁。”
“啊,好。”
二人商议完毕,兵分两路便要行动,不料左手卧房、右手暖阁突然双双冒出个人头――
摄政王打眼一瞄,和门框上挂着的太上皇四目相对,二人不约而同要缩回去,就在此时,饺子姐姐低呼一声:“哎呀,殿下,今日上午宫中送了上元礼单来,许公公说要请殿下和主公过目,奴婢这就去取来!”
汤圆抄起一罐羹汤:“这个凉了,奴婢去取新的!”
太上皇腆着脸,悻悻走进来:“吃饭吧?我饿了。”
摄政王沉着脸,耳尖又有点红,闷头落座。
室内鸦雀无声,俩丫头走得匆忙,灯烛只点起一半,冬天的帐子又厚重吸光,满屋昏昏朦朦的,直教人把菜吃进鼻子里。
按说,都这么些年了,大风大浪什么没经历过,本不该如此尴尬。
一顿饭吃完,饺子姐姐和汤圆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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