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设个闹铃,明早我就先走了,你走时候钥匙放我门毯下面就成。”
今晚的月光很亮,透过窗纱柔和地洒在屋里,肖梧睡不着,看着天花板发呆。
陈寂翻了个身,看到同样情形的肖梧,笑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肖梧没笑,他看着窗外的月光,轻皱着眉头:“嗯,没睡,想点事情。”
陈寂觉得肖梧常游离在两种情绪间,但灰暗的那种情绪往往在夜深人静,无人注视他的时候才会悄然浮现,这似乎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反应,由黑夜和独自对话自动触发。也许每个人都需要自己的一些空间,因此陈寂对肖梧一直保持着足够的尊重。
你能把这些事情说给我听听吗?陈寂在心里问肖梧,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将这个问题问出口,自己和对方认识还不到两个月,还没到那么深的程度。偶尔,只是偶尔,他希望自己能了解肖梧更多。
“你快睡啊,”肖梧说,“明天还要起来打工呢,it民工。”
“晚安。”
肖梧看着窗外的月光,睡意更淡了,这明晃晃的月光几乎使他难以入睡,更多的东西一齐在这潮汐力的作用下又涌上心头,潮起潮落,但从未消失,也不可能消失。
*摘自海子《祖国,或以梦为马》(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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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九
肖梧在一家酒吧找了份驻唱的工作,时间是晚上十二点到一点,尽管地方有点儿偏,但好歹算有了份稳定的收入。
酒吧从晚上九点后客人逐渐增多,灯光也渐趋黑暗。肖梧坐在半米高的台子上,从他这里望去,客人们的一张张脸隐没黑暗之海中,他只能借着昏暗的微光勉强看清身侧半米的地方。他对着麦慢慢唱着时下流行的一首豆瓣音乐人的民谣,嗓音沙哑。他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听他唱歌,还是仅仅将他的声音视作闲聊时播放的背景音乐。这感觉让他将自己视作一只蝙蝠,在黑暗中只能靠自己发出的声音确定方向。
幸好我还有这把吉他,他想,这是我能辨别方向的唯一工具。他抱着吉他,力度不大,右手如海水潮涨潮落般随意地扫着弦,轻轻爱抚着情人的胴体。
他几乎闭上了眼睛,尽管这首歌和其他都市民谣一样如白开水索然无味,起伏单一,但他仍珍惜这几个小时,这几个小时的工作是他真正愿意去做的事情。
曲终,没人给他鼓掌,也没有“牛逼”的喝彩,肖梧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回应。他调了调弦,喝了口水,开始唱另一首歌,许巍的。他边唱边想起自己曾和乔托、东子,小指在一次演出后的夜宵大排档中一起吹牛逼。在演出后的大汗淋漓中,他们仿佛世外高人,对乐坛歌手评头论足,排名论道。当时他们一致认定这个歌手是中国摇滚的叛徒,向流行和商业屈膝,黑豹和唐朝才是真正的中国摇滚。至于窦唯,他已经成仙儿啦。
但现在的肖梧早就开始靠许巍挣钱了,多谢祖师爷赏碗饭吃,还有一些音乐选秀节目的大红大紫,这些流行摇滚的传唱度更高啦,让《国际歌》都他妈见鬼去吧,这年头人们喜欢听的是“我的音乐梦想”,没有人再会去听那些硬邦邦的地下摇滚啦。
肖梧不无悲伤地这么想着,嘶哑地吼出一句:“我站在这里,想起和你曾经离别情景,你站在,人群中间那么孤单——”
他的表情看起来一定很颓废深沉,像他所有曾经嗤之以鼻的那些人一样。也是在这一刻,肖梧忽然意识到,自己走上了和那些人一样的道路,速成的追梦者、流浪音乐人、商业节目的□□,cdeam和弦和一眼望见终点的人生。
不不不,他在内心大叫,不是这样的,有什么地方出错了,我不应该这样的。
哦,得了吧,这就是你们这群人能走的唯一一条路。你们看起来抛弃了一切,彻底打破枷锁,但你们也不过是一种职业的一份子。社会需要你们这群人,并适时地烘托出你们其中的一些人,以向其他仍处枷锁之中的人展示梦想的纯洁和美好。无梦的人哭泣了、满足了、关上电视,上床睡觉。第二天起床继续生活,一直到死。
没错,一直到死,可他们一直到死也没能跳出来看看这真实世界的另一番模样。我和他们不一样。
社会不允许太多的变量因子,社会需要稳定的运转。你们也不过是另一种遵循法则的蝼蚁罢了。
我遵循我自己的声音!肖梧在内心大喊,我只遵从我的内心召唤!
所以你现在在这里唱许巍的歌,唱得不错,加油,明天你可以试试汪峰的。
然后那个声音消失了。
这突如其来的认知从肖梧内心的堡垒中抽走了一块砖头,这砖头位于地基之上,是核心的受力点。
他可以听到堡垒沦陷崩塌的声音。
那个晚上他领到了这两年里的第一份收入——合同法意义上的——这却没让他感到有多开心。老板拍拍他的肩说今天的效果不错,以后可以继续来上班。肖梧机械地笑了笑,接过了这两百块。两百块是旧钞,不知辗转过几千人之手,肖梧接过它,不由将它想象成一个万人骑的娼妓,为草这娼妓一次,他几乎唱哑了喉咙。
老板和肖梧握握手,正式雇佣了肖梧。肖梧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昏暗的酒吧。他想将这个夜晚远远地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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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十
楼道里没有窗户,灯泡早已不见了踪影,这黑暗只有猫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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