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高些,太低了我瞧着累眼。”济阳驿内,秦浣拥着层薄毯懒懒地倚在铺着细棉布的床榻上,一边看着眼前的济阴郡舆图,一边喝着碗中的毛栗粟米粥。
只是这济阴的舆图,此刻却既没有挂在墙上,也没有铺在案上,而是被赵擎烽用双手撑着,不高不矮的举在秦浣面前。
“这毛栗味好殿下晚上也别多用,仔细不好克化。”
“太暗了我看不清,离灯再近点。”秦浣把手中的粥碗一放,抬头瞪了他一眼,赵擎烽立刻又笑着往油灯边靠了靠。
秦浣也不理他,有些费力的挪动了一下还有些酸软的身体,向后倚到了松软的靠枕上。
“殿下倚着它,必然不如倚着我舒服……还是换我来吧。”赵擎烽见缝插针的就想放下舆图,往秦浣身边凑,可秦浣哪里肯,抬手一指高声喝道:“给我站回去!”
赵擎烽看着秦浣尚带红晕的脸上挂起怒容,只觉别有一番风味,心中喜欢得紧,却还是压下唇角的笑意,举着舆图乖乖站回到了原处。
秦浣看着他此刻装的那一脸忠犬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稍稍拉开薄毯,指着自己颈上那点点红痕怒道:“它就是再不舒服,也不会咬我!你这样让我怎么出去见人!”
赵擎烽看着自己的“杰作”,不好意思的轻咳几声,可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殿下怕什么,守在你车架附近的都是我手下的人,他们嘴巴严得很,绝不会传出去的。”
“你还敢说!”秦浣将身边的小方枕冲着他便扔了出去:“这是外不外传的事吗!”
赵擎烽身手敏捷地用那舆图将小方枕接了过来,刚要再争辩什么,却听到房门响了,随后便传来了关峰的声音:“殿下可曾休息了?兖州刺史派人传了信来,殿下现在要看吗?”
秦浣忙整理好了衣物,好容易来紧了领子勉强能遮住大半红痕,剩下的却也没办法了,所幸关峰也是自己人不怕他真的跟何无顷说些什么,便硬着头皮让他进来了。
“殿下,”关峰听到秦浣的应允后便推门而入,刚开始他匆匆行礼只是打眼看到忠宁侯也在房中,却并未多想什么:“兖州刺史派人传信,说在济阴定陶县中恭迎殿下驾临。”
“定陶县?”秦浣稍稍皱眉,赵擎烽立刻将手中的舆图展开,送到秦浣的面前:“定陶乃是济阴郡的治所,崔松鹤在那里等候也是情理之中。”
关峰听后点点头,又压低了声音:“暗线也传来消息,崔刺史调动了兖州境内大半兵力,皆布在济阴境内,怕是来者不善。”
说完他便起身打算将暗线传来的消息呈给秦浣,可刚一抬头便愣在了那里,动作也停滞了下。
赵擎烽利落地上前,趁关峰愣神的功法将那线报接了过来,径直拿到了秦浣身边。
秦浣不用想也知道关峰为什么而愣,他只觉得自己的面皮都已经麻木了,一把拿过赵擎烽手中的线报,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了。
这线报自然是李徽之父当年的旧部所传来的,有了李徽这些年来兢兢业业的准备,此条暗线中所留下的人各个都能干非常,一路走来为秦浣传出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这是……”秦浣微微颦眉,那纸上画了好些方方正正的图样,他一时间只猜到与驻军有关,但到底对此并不熟悉。
“这是驻军营帐的部署图,”赵擎烽伏在秦浣的身后看着他手中的图纸,眉头稍皱,神色不自觉的认真起来,“沿河驻军,怕就在定陶县东北郊……若按此图,兵力应多不过八千。”
“八千……三州之中,唯兖州势弱,半月能出调八千兵马,看样子崔松鹤当真是想负隅抵抗一番了。”论起正事秦浣也无心去再闹什么了,任由赵擎烽凑了过来,他当年为消先帝的疑心尽量不涉军务,因此于战事上实在有所欠缺,只得跟着赵擎烽一点一点的学起:“还能看出什么来吗?”
赵擎烽也有心将自己所知的交给秦浣,不由得放缓了语调,伸手指着那图上的线条为他细细讲解起来:“你看这块空缺,若按部署的惯例,这里显然是为未到的军队所预留的,故而若要再加上这些,崔松鹤短时间内应共调了一万有余的兵士,但绝不过一万五。”
赵擎烽沉思片刻后,又补充道:“前几日我也曾细算过,如今兖州之内崔松鹤所能调得动的兵力不过两万左右,再加上他与徐州豫州多有摩擦,难保这二州不会趁着此时有所动作,所以交界处驻扎的兵力他是万不敢轻动的,再算上那些散落东端一时赶不过来的兵力,如此来看,定陶东北所驻统共也就一万二三罢了。”
“一万二三罢了?”秦浣侧脸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说的倒是轻巧,咱们的人加起来不过刚过人家的半数,若要硬拼起来当真能占着甜头吗?”
赵擎烽按着秦浣的肩膀,摇头笑了笑:“若论人数自然是他们占了上风,可殿下也不想想这兖州究竟有多少年未曾有过战事了,这一万多人中九成都是从未上过战场的士兵,平日里就算练得再勤快,真打起仗来也是十分有限。”
秦浣知道赵擎烽在这些事上绝不会夸下海口,必然是心中有所把握才这样轻松的,但他心中却还另有一些想法:“说到底咱们还是来修漕渠的,既然你觉得战事上一时不怕,那明日便随我带着几个河工,暗中出去一趟,实地勘察勘察地势水文吧。”
赵擎烽自然是满口答应,刚想再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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