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孟敖却紧紧地盯着苏轩手里攥着的东西。
苏轩被明诚揪着领子,喘不过气来,双手都抓住了明诚的手腕,想要掰开他的铁掌,他憋红了脸,手中的东西也掉在了地上——
方孟敖捡了起来。
一个小小的证物袋。倒出来,里面是一片带血的刀片。
明诚没有看见方孟敖的举动,他什么都看不见了,他的眼前全是夜莺的脸,汇到一处,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尸体突然站了起来。
还是那个巧笑嫣然的夜莺,还是那个夜莺——她说,她要上战场,她要光明正大地活着。
她说,如有意外,她替他去死,他要替她好好照顾她的爱人。
苏轩被明诚狠狠地撂翻在地上,一声巨响。明诚粗重地喘着气,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恨意。
苏轩咳嗽咳去了半条命,满脸都是泪水,“阿诚先生,徽茵有什么对不起你?你要让她去送死?你要让她去送死?”
明诚听不进去。
他并不知道,苏轩昨日去祭祀夜莺的路上,遇上了吕昇。
“她没有对不起你啊!”苏轩早就被爱人的死刺激得精神不正常了,他已经笃定了夜莺的死就是明诚导致的——明诚和人内斗,让朱徽茵去刺杀吕昇,然而注定是失败的,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杀了一个中统站的站长?
方孟敖一直看着那枚刀片。
“她就是因为你而死的!”明诚嘶吼着,手枪就在他的衣服内兜里,下一秒,他就可以抽出来,对着苏轩当头一枪——
可是他不能。
不能这样做。
“她就是被你害死的!”明诚重复了一遍,然而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却如魔咒,一遍遍地在他脑子里回响着——
夜莺的死,也是他一手促成的。
“阿诚!”方步亭厉声喝了一声,“你冷静一些!小李!小李!”
“苏先生生病,送苏先生去医院。”方步亭吩咐道。
明诚的手一直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很多事情,都连成串了。
始作俑者,竟然是他自己。
苏轩被明诚骂懵了,他听懂了,明诚告诉他,朱徽茵是他害死的。
可是怎么可能呢!
明诚胡乱地伸手想去拿茶几上的茶杯,碰翻了茶壶,茶水流了一地一桌。
血腥味从五脏六腑一起涌上了他的喉咙,他使劲咽了下去。
方孟敖把在地上的苏轩踢开了,捏着那枚刀片,直视着明诚——“这是你的东西?”
明诚根本不知道方孟敖到底想做什么,他已经想不了任何的事情了。胶卷落在吕昇手上,夜莺的身份早已经坐实,那吕昇按兵不动直到现在是何意?
还有一条线上的那么多人那么多事情,接下来应该如何处理?
“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方孟敖陡然提高了声调。
方步亭站在两人之间,他挡着明诚,“孟敖!你做什么!”
方孟敖牙关也开始颤抖了,崔中石的脸一次次地浮现在他的眼前——就在眼前——崔中石温润的声音,温柔的笑容就在眼前——
不,不在眼前了,崔中石已经成了一具死尸,已经化作骨灰,埋去地里了。
吕昇脸上的伤口,崔中石嘴角的伤痕,还有那明明完好无损的衣领,莫名其妙出现的刀片,莫名其妙要刺杀吕昇,崔中石死前最后见到的人——那份处处摘干净方家的口供——
明诚不妨方孟敖会直接上手,下意识地去挡——
方孟敖并不是朝着他的脸来的,他揪住了明诚的衣领,左手食指和拇指同时用力——
明诚领口的刀片被他划了出来。
和那块带血的刀片一模一样。
和那日在中统站里见到的刀片一模一样。
方孟敖也崩溃了。
“为什么!”
这是多么悲痛的人才能发出的声音啊。
方孟敖不敢相信,他以为明诚只是不愿意救崔中石,是啊,崔中石和明诚本就没有什么关系,而明诚愿意处处维护一个明明几十年都没有照顾过他的家,方孟敖无法恨他。
可是如今明晃晃的事实告诉他,明诚不是不救崔中石,崔中石摆明了,就是明诚——
“害死的”三个字,方孟敖居然无法说出口。
“你做什么!”方步亭紧紧地抓住方孟敖的手腕,想要拽开他,“你发疯了么!”
“我没疯!”方孟敖对着自己的父亲吼了一声。
“你看看疯的是谁啊。”他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你看看疯的是谁啊!”
明诚终于回过神来了,他被这悲伤的声音惊醒了。
为什么,为什么方孟敖也如此悲伤,为什么方孟敖看他的眼神里,痛和恨交加,最终没有仇恨,只余悲伤。
方孟敖抽动着嘴角,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松开了明诚。
两人就这么默然地对立着,沉浸在各自的悲伤之中。
明楼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他朝方步亭点点头,方步亭无声地叹气。
明楼注意到,方步亭的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憔悴和苍老——他本就是年过花甲的人了,苍老一旦降临,便如江水东去,势不可挡,再无青年人的气势。
方步亭默许了明楼带走明诚的举动。明楼不说一句,明诚也不答一话,两人仿佛是早就说好了的,明诚就跟着明楼离开了。
方步亭眼见着明楼默不作声地拍着明诚的后颈,似在安慰。转头,方孟敖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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