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章一个脑袋两个大。
自唐诗诗怀孕后,就深居简出,顾章站在房门前,犹豫片刻,还是敲开了门。
“唐小姐。”顾章道。
唐诗诗边用毛线织着一件小毛衣,边道:“要是劝我打掉孩子,你回去吧。”
顾章垂下眼帘,“对不起,我,我……”
“你什么也不用说,我是自愿的,不怨你。”忽然,她捂住嘴巴,神情难受,冲进了内间。
花骨朵在身后紧张地道:“小姐,慢点来,小心摔伤了。”
顾章知道她是孕吐了,等唐诗诗吐完出来时,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唐诗诗还是那副样子,淡淡地在编织着毛衣,顾章道:“那我先回去吧。”
花骨朵站在房门前,看着顾章远去的身影,回头对唐诗诗道:“小姐万一他……那怎么办?”
“没事的,他一定很内疚,有了孩子,他跑不了。”唐诗诗放下针线,揉揉酸痛的手指。花骨朵娴熟地接着编织,笑道:“小姐,这一段你都织错了。”
唐诗诗满不在乎道:“你拆了,重新弄吧,真受不了,看着就烦。”
广州的政局越来越不稳定。以国民党与粤军的两股力量从桌面下的暗自较劲,渐渐摆上了桌面。终于在春风凛凛中,发起了一份歼杀粤军的文件,随后组建起来的国民军轰轰烈烈地开展炮火轰击。
当然粤军也不是吃素的,你攻我受,你退我杀,丝毫不肯退让半分。
战场上,顾章骑在血汗色烈马上,驻在高坡架着望远镜,远方极目远眺,墨绿得发黑的层层树林,挡住了前方的形势。
风从远方夹带着硝尘缓缓吹来。四处静得只有将士们□□的坐骑,打着响鼻声。黎川驱马从队形右翼,站在顾章身后,道:“恐怕有埋伏。”
“继续前进。”
五百头战马马蹄纷踏,尘土飞扬,撕裂了四周的寂静。顾章骑在最前头,果然,从远处,一颗大石扬起尘土轰然滚落,顾章大声喝道:“散开!”。紧接着,大石从山上像是雪崩般,卷起漫天飞尘。
刹那间,地转山撼般的轰震,滚滚落石凶残碾压,不幸被击中的士兵瞬间如花瓣绽放,四分五裂,血肉模糊,碾成一滩肉泥。
黎川策马飞奔,在震耳欲聋的砸滚中,声嘶力竭喊道:“不行!冲不过去!”
顾章绷紧下颌线,眼里蹦出火星,斩钉截铁地喊:“冲!”
马蹄蹋裂苍穹,每一匹战马都是顾章下令训练,虽不是身经百战,也是见惯战斗厮杀,不会轻易就受惊失控,在顾章的指令下,每个人一匹马,日日灌输着人在马在,人马兄弟的思想,自然人和马的关系是达到练就默契了。
队伍不断冲锋,顾章斜视目睹着被巨石砸中的人马,血肉横飞地倒地后,紧接着的人马冲上继续奔弛,不是不想救,只是自己身后还带着几千人马,几千条人命就压在自己担上。
战场,每分每秒都有人去死,炸死、砍死、子弹打死……死得五花八门,一种比一种惨烈,一种比一种残忍。顾章有时总会觉得深深的无力感,留学时衣食无忧,宽松的生活学习环境,偶尔会令他觉得生活孤躁,无趣。但现在回想起无聊也是一种幸福。
这说明人还活着,希望还在。
现在一切都没了。顾章在沙尘滚滚中,抬头看了眼天空,天很蓝,云很白,他忽然想到了他那位脾气很暴躁的爹,想告诉他,现在自己在完成遗愿了,你保佑我。让我活着看到国家平定,国泰民安的一日。
山坡不高,但重重叠峦,弯曲的山路,总会峰回路转。
马儿奔驰,山风迎面吹击,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熏得人昏晕。
石在滚,人在跑。每一刻会有人殒命,没见过井底的娃,不会渴望自由,没见过死亡的人,不懂得生命的可贵。
明明知道每场战争中,都会有数不清的人被卷入,被逼着要拿起武器,去对付其他人。但是“其他人”也会是有着相同的遭遇,在一次次无奈与被逼中,刀枪相见,都会将人打的鲜血迸流,你死我活。
渐渐的,顾章迷茫了,上战场,最初的本意是要平定四方,但是随着战斗的深入,慢慢地,他怀疑了,以暴易暴,真的会有平定的一天吗,国泰民安的一天真的会到来吗。
顾章双腿用力夹紧马腹,一马当先,冲到部队最前端,一身为刃,冲锋陷阱。
几千人马,扬起黄土,犹如奔腾河水,肆意横掠,用生命的气势,跑出了千军万马的过境。
远处的山头上,枝繁叶茂,浓密的枝叶下,伪装的敌人不动声色地摆动冷峻的□□,远視镜中定格在顾章的眉心,漆黑的枪口紧贴着顾章不断调整位置,枪的主人不敢也不肯轻举妄动,势要以完美的枪法了结生命,以最出色地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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