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着他,他不再与他一同吃饭,不让他来房中请安,不去考问他的功课,甚至在他高烧病重之时也不来看望他一眼。
可怜的少年,在失去母爱之后,又失去了父爱,只剩一个弟弟,成日里怯生生地跟在他的身后,拉着他的衣角成为了他的小尾巴。
范成益怕黑,所以每晚等奶娘离去后,就会抱着小被子,光着小脚丫爬到范成鸾的床上,最开始,范成鸾很是拒绝,他坐在床上,等着范成益努力爬上来,便把他踢下去,再爬上来,再踢下去……终于气馁的范成益只好裹着小被子,缩在床脚,枕着范成鸾的鞋子睡下,粉嫩的小脸上还挂着泪水。范成鸾叹了口气,揉揉范成益的脑袋,皱着眉,掀开了被子,范成益立即爬了进去,好像害怕晚一秒又会被踢下床去一般。以后的每晚,范成益都会捧着范成鸾的脸入睡,而范成鸾则像母亲一般哄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讲学堂里听来的故事。
多年以后,当两人耳鬓厮磨,纠缠于帐内之时,范成鸾喷着滚烫的热气问道:“你是何时爱上我的?”
“是我九岁那年的中元节。”
那年中元节,范成益九岁,范成鸾十三岁。已经是一副清秀少年模样的范成鸾一手托着一只粉色的河灯,一手牵着稚嫩的范成益向后院的池塘走去。
“成益,把你想说的话写在纸上,等中元节那天随河灯一起放了,母亲就能收到了。”
许多天前,范成鸾就已经在为中元节打算了,他坐在案前,抵笔思索,三寸狼毫噙着墨汁,在素笺上写的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在心中反复考量过后才落于纸上。
“母亲大人…什么启,自母亲去后,孩儿心知……将来要……什么承家业,所以……刻苦读书,功课一日不敢……解台?”范成益趴在旁边,一个字一个字念着,遇见了不认识的字就轻略去。
“什么解台?那是懈怠”范成鸾皱起了眉,也许是因被打断了思路,也许是因觉得这样写不好,于是扯下那张纸揉成了一团后,又继续写着。
“孩儿……甚是想念母亲,常于夜中……哭……泣。”范成益认得那两个字,他一脸担忧地看向范成鸾,小手摸向他的眼睛:“哥,你哭了?”
“没有!”范成鸾心中更为焦躁,又揉了一个纸团出来。
“有!我听见你哭了。”范成益凑的更近了,他用手接在范成鸾眼下,仿佛要亲眼看着那滴眼泪流下来才罢休。
“你难道就没有想对母亲说的话?”范成鸾扳过范成益的身子,将他的两只手放好,又把手中的狼毫塞在他的小手中,这才重新执笔铺纸认真写起来。
范成益见他恼了,便不敢再去惹他,只好学着范成鸾的样子,在纸上涂涂画画起来,孩童稚气的字体歪歪扭扭的,时不时还涂个大墨团,他实在写不了几句话,于是便伸着脖子照抄起范成鸾的信来。
“哥,哥,我的信写的不好,我要回去重新写一篇。”黝黑的湖面像是一张宁静阴森的大门,隔着阳世与阴界,那些阴灵们也许正等在那头,等着一盏属于自己的河灯……范成益如梦初醒又临阵脱逃,哭闹着不愿再靠近一步:“这是我第一次给母亲写信,你看我的信上还有大墨团,我怕母亲看了怪我不用功,惹她伤心难过。”
范成鸾看着已经满脸挂泪的范成益哭笑不得,他蹲下身子,接过那涂涂画画的信纸细细折好,放入了自己的河灯中,又将自己的信放入了范成益的灯中道:“错过了今晚,阴间的门就关上了,我们的信母亲就收不到了,我把我的信给你,就当是你写的,母亲看你写的好,肯定会高兴的。”
“那你呢?”范成益抹着眼泪问。
“就说我不用功,让母亲来罚我罢。”范成鸾鼻中一酸,只想再听听母亲的声音,哪怕是责罚自己的话。
一池静水,两盏河灯。
两个小小的河灯,依偎着向池中飘去,范成鸾牵着弟弟的手,久久凝望着那朦胧的烛光,那封信,写了无数遍,撕了无数遍,最后却只留了简短的八个字:一切安好,切勿挂念……
范成鸾背着熟睡的范成益回到房中,却将好碰上了醉酒的父亲。父亲高大的身影隐在暗处,酒气浓烈熏的范成鸾几乎作呕,寂静一片,范成鸾小心翼翼地开口:“父亲?”
然而这一句却像是点燃炸药的火星一般,范老爷怒起,跌跌撞撞地冲过来,一把捏住了范成鸾的肩膀,吼道:“你的脸,为什么要长的同你的母亲一模一样,你不是我儿子,你是恶鬼,说!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
范老爷哭喊着,摇晃着范成鸾,几乎快要把他的脊骨摇断。
“我有什么错?这几年来你不愿见我,躲着我,如今好不容易相见,竟怪我折磨你?”范成鸾猛地推开了父亲,向房内逃去。范成益已经被吓醒,跪在床上大哭起来。
被推到在地,范老爷愣了片刻,两行清泪顺着他邋遢的腮胡流了下来,这个本来意气风发的壮年男子,在妻子死后,迅速的衰老下去,如今已是鬓角染霜,发稀胡疏。他兀自哭着,也不再瞧范成鸾,颤抖着挪出了房门。
“母亲,我有什么错?”范成鸾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越说,泪就流的越多,然而回答他的却是清冷的月光与范成益歇斯底里的哭声。他只觉得心中越来越烦躁,对于范成益的狠又涌了上来,他猝然掀翻了桌子,指着范成益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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