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或是之后没有策马迎头撞上,他们的人生,会不会都不一样?
但是想法终归只是想法。就像过去的时光不可能倒溯,发生过的事情也不可能重来;就像缘分,一旦错过就很难挽回。人亦如此。
方子璞出狱后依旧在翰林院供职,做回了他的修撰。皇帝似乎看不见他在扳倒周相一案上的所有功绩,只是轻描淡写一句“委屈了”,便再无下文。依照周锦岚心中所想,方子璞既是被相爷一党诬陷入狱,那么他出狱之时必定也是升官之时。但是他猜错了,所谓君心难测,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如此一来,二人均在翰林院做事,又是上下级关系,想来每天的碰面是避免不了的。但周锦岚却感觉他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如果上头有事要用到他,要么是别的修撰来传达,要么就干脆在周锦岚接手前另有编修去做了。
二人偶尔也会在走廊上遇到,但也只是互相点个头,然后周锦岚避让,方子璞走过。可是走过去的方子璞不知道,每次周锦岚都会在他身后久久地凝望他的背影。小书生的腿脚自从出狱后就没见好,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逢上个下雨刮风的天,行动就异常缓慢。
平日里的周锦岚不敢观望他,也没机会观望他,也只有在两人错身路过的时候才会鼓起勇气回头看看。而周锦岚也一直在内疚,他总在猜想小书生的腿伤会不会是自己哪一次托狱卒们的“照顾”所造成的。但是每每这种想法刚一冒出来就会被自己慌忙地否定。他害怕去想,害怕自己的一时失误真的给小书生造成了如此无法挽回的伤害。
可是受到无法挽回的伤害的人,又何止是方子璞。
陈景焕因为和周锦岚一起办过周相的案子,所以对他二人间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偶尔他回到翰林看看,四周没人的时候,他就点着桌上方子璞差人送来的一堆公文对着周锦岚磨牙:
“我要是他,我可不好意思跟你呆在同一屋檐下。你呀,就是太善良…”
周锦岚就无所谓地笑笑:“他也没做错。”
“是没做错,可是也不带这么利用人的。”陈景焕为他打抱不平,“做官的玩弄权术没有错,可是玩弄真心最不可原谅!”
周锦岚皱了眉笑他:“陈大人最近肝火过旺,可是受了哪家闺中小姐的气?”
陈景焕就红透了一张面皮:“去去去,写你的公文去!赶明儿让他欺负死你得了!”
虽然表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其实周锦岚哪能不在乎呢?只是方子璞在大牢里那句“我们跟你们不一样”,依稀还在耳边打转。这些日子以来,周锦岚也想明白了。可能小书生的确喜欢过他,只不过是刚好应了石渊的那句——“一时意乱情迷”。
而他们两人的关系,又怎么能同父亲和宋伯伯相比呢?最多,不过是“一把伞的关系”罢了。
日子就这样如死水一般地过着,朝中局势也逐渐稳定了下来。再也没有官员被大幅度地调遣和升迁,也再没有人无缘无故地暴病横死或者被投入狱。秋天就在这一片平和中悄悄地来了又走。当那一年的京城飘下第一片雪花时,周锦岚接到了一封来自沧州的信函。
素白的纸张上洋洋洒洒千言,字迹娟秀而有力,颇有大家风范。周锦岚看着看着就笑了。这样潇洒的行文,这一笔好看的字,哪能是出自石渊那个糊涂虫之手?虽然不曾亲眼见识过那人挥毫泼墨,但猜也猜得出信是谁写的。
来信与一般信函不同,不慌忙表明身份,也不曾寒暄半句,通篇只详述了沧州今夏的抗旱之情,言语间不乏对县丞大人的溢美之词和对他生活状况的描述。在外人看来,竟像是哪家县衙呈给上司的邀功函。
信的末尾处,端端正正“琅嬛笔”三个字,让周锦岚的心里乐开了花。笑意慢慢爬上了他的眼角、他的眉梢,然后越来越大,最后演变成一阵“哈哈哈”的狂笑。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这么笑过了。这一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双亲相继离世,情感受到重创,官场上被人排挤,以往混在一起的狐朋狗友也陆续没了来往…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这些翻天覆地的变化几乎将他的人生全部推翻了重新来过。
他甚至曾觉得,定是自己的前半生过得太过恣意,所以才要用自己的后半生来偿还那二十年的荒唐。不然世界这么大,缘何一个能说体己话的人都找不到?
可是现在他释然了。原来,真正的感情是无论世事怎么驱赶也不会离开的。
这年冬天,周锦岚过了一个最没有年味的年。大街小巷、千家万户的楹联、炮仗,热腾腾的饺子、腊肉,亲人团聚、串巷拜年,这些似乎都与他没什么关系。周编修的府邸好像就是独立于京城之外的所在,灰暗、沉寂、空洞,叫人闻不到一丝喜庆的味道。
除夕那晚,新宅的老管家、两个家丁和一个厨娘,纷纷领了假回家团聚。其中一个家丁走时,看着府里怪冷清,便在大门口放了一串爆竹。周锦岚闻着空气中久违的火药味道,听着耳畔热闹的“噼啪”声,不禁长长地叹气。
想去年过年时,偌大的相府里人山人海,来往拜年串门的人络绎不绝。流水般的席宴和片刻不歇的大戏台,整整摆了七天七夜;无数的爆竹烟花时而炸响,时而腾空,照亮了满桌满桌的美酒夜光。觥筹交错间,言笑晏晏。府里的丫头婆子们也面带喜色,纷纷穿上簇新的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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