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说没有。”李恒嵩说道,“有个叫姜德的营官,他那一营就强一些,军纪也还好。其他的也有些,就是分散在各营里面。”
“那么,这些人加起来,能有多少呢?”关卓凡追着问道。
李恒嵩仰着脸想了想:“总有六七百之数吧。”
“霭堂兄,这次长毛来攻,必是一场硬仗。俗话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我有个想头——这些人,若是象撒胡椒面一样散落在各营,其实没有用处,何不象‘选锋’一样,把他们集合成一营精锐,就交给你说的那个……姜德来带领?”
所谓选锋,就是在破城或者破阵时,选拔突击队和敢死队的做法。
“你说的何尝不好?只是选锋也要钱!”李恒嵩的话中,有苦涩的味道,“松江府解来的两万银子,大都已经派了下去,抵发了部分欠饷,我手里剩下的,不足三千……”
关卓凡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弯腰把靴页子里的两个封包取了出来,向他手上一递。
李恒嵩大出意外,将两个封包打开一瞧,立时便愣住了——虽然来不及细数,但一个有上万两,一个也有几千两,这是看得出来的。
“逸轩……这……这是何意?”
“这是轩军的一点私房体己,现在既是共度难关,就要有钱大家花。”关卓凡微笑道,“大的那个,是一万五千两,给霭堂兄你选锋之用。小的那个五千两,算是小弟私人敬献的一点心意,供霭堂兄赏人用。”
李恒嵩动容了——这是真正在替他打算!站起身来,向关卓凡兜头一揖,激动地说:“逸轩,有你这样的人物,这一仗,一定赢!没说的,我这三千人,尽供你的驱策就是,你给我的这五千两,我也不要,连我手里原有的三千,破釜沉舟,一并当做饷银发下去!”
关卓凡要的就是他这句话——上海地区的兵力,一定要尽归掌握,打起仗来才能够有成算。而李恒嵩被激发起的意气,则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两个人商量了一番,决定把姜德的一营,汰弱留强,从各营选人补充,集成七百人的一营精锐,另将全军的洋枪,都拨归姜德营,这样大约有三百支的样子。
“轩军的枪支也紧张,可以先拨他一百支,剩下的,让他先用鸟枪,等打起来了,我再想法子替他补充。”
“那好极了,有四百支洋枪,也很可以有一番作为了。”李恒嵩高兴地说道,“逸轩,你打算怎么布置?”
“无非是三条线,”关卓凡说道,“我让华尔的洋枪队驻周浦,协防南线。西线让丁世杰的中军驻泗泾,其中伊克桑协防松江,丁先达协防青浦。至于北线,要点在嘉定……”
“好,嘉定归我来协防。”李恒嵩痛快地说。嘉定城在南翔以北三十里,原本就在他的防区。“逸轩,这一仗,你是真正的主官,一定要驻在上海城内,万万不能轻出,这样才可以四面策应。”
关卓凡的脸微微一红,心想两万银子买来了这句话,可见没有花钱的不是。在他来说,原本也没有上前线与长毛白刃相见的打算,上海城中,自然是最安全的地方。
“只是联络上,要有一套既定的办法,以免打起来了,呼应不上。”李恒嵩边想边说。
“跟南翔这边,我们以骑兵传讯,我已经准备了一队传驿兵。”关卓凡胸有成竹地说,“至于泗泾和周浦方向,我另有法子。”
“哦?什么法子?”
关卓凡略作犹豫,还是告诉了他:“电报。”
李恒嵩张大了嘴,不明所以。
电报是个什么玩意?
四合洋行所聘的三名丹麦人,确实得力。两条电报线路中,到泗泾的一条已经快完工了,到周浦的一条,因为要越过黄浦江,需要在深夜人静船少之时,以趸船将电缆慢慢铺下江心,因此比上一条要略慢一点。电报所经过的地方,乡民们都敬而远之——这些高高竖起的线杆,还有凌空飞度的电缆,怪吓人的。
关卓凡心想,真是侥幸,这个年代还没有人去割电缆卖钱。
到了年二十七,又有一个好消息——利宾的表弟从香港回来了,同船带回来整整一十五名电报员。
这就见出钱的力量了,每月三十五两银子,比他们在香港的薪水,足足高出了一倍,因此利宾那个表弟只花了三天时间,便招足了人,言明以两年为期,到期可再另外致送一笔花红。这样的条件,优厚异常,大家的劲头都很足,立刻启程,宁肯到上海来过这个年。
这一批来的,大多是广东人,带队的一个,叫做卞宁,是广东番禺人,中过秀才。他的人很沉稳,官话也说得好,见了关卓凡,却没把自己秀才的身份放在心上,跪地请安,说的是“拜见关大人”。
“卞先生请起,”关卓凡很客气,“这一趟实在是辛苦你们,以后上海的几个电报房,就要拜托给卞先生了。”
“理当效力。”卞宁从容说道,“不管发报收报,还是译报,都没有问题,请关大人放心。”
这一批来的人,都通洋文,只是有不少人的官话说得不好——香港地方,说的是广府的白话,但形诸于笔墨,却没有问题,毕竟大家用的是同样的汉字,因此在中英文之间翻译电报,没有丝毫滞碍。
于是由衙中的书办,先带他们到旁边赁好的民居里去放下行李,关卓凡又额外发了一个月的津贴,既算是见面礼,也算是过年的“年礼”。待得一切都安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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