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强逼自己吃了几口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饭盒。不久家豪就告辞,因为他要回去当值。然后,在下午,我就见到我想见又不想见到的人。
他没变。这么多年他还是没变。成熟了,更稳重了,灰色的世界没有把他磨平,只有把他变得内敛而坚毅。
「你回来了啊?」
「……嗯。」
「你的脸……」
我打断他道:「陈衡,你爱我姐吗?」
他一怔,想也不想的道:「当然。」
我没有再说话,静静的守候着母亲。
第二天,我和恬恬惜惜做见证人,在陷入昏迷的母亲病榻前见证陈衡和我姐的婚礼。这些年,陈衡在一企业中奋斗,现在是人事部经理,早已经不是当年一穷二白的傻小子了。他已经有能力握住他的幸福。
那就好好的握住吧。
「你愿意不愿意,从此以后,不论灾难病痛,互相扶持,永不分离?」
别放手。
「我愿意。」
我们都不要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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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寸步不离的呆在苍白的病床边,白昼夜晚,看着美丽的上弦月,我奢求着奇迹,可是,这个世界上会有奇迹吗?
窗外是一棵郁郁苍苍的蓝花楹树,我看着它一点点的开出一蓬蓬浅紫蓝色的小花,不如凤凰木的烈焰,却同样的灿烂夺目。我望着楹树祈求,我知道我早已经没有资格祈祷,但我还是固执的祷告,那怕是多小的希望我也不愿意放弃。
在花开的日子,妈妈醒过来了,但是-
妈妈已经认不出我了。
一切都太迟了。
由肿瘤造成脑组织水肿,而产生周围组织的压迫,令视觉障碍、意识恶化。我唯一可以做的只有紧握妈妈的手。
「阿侠。」
那么温柔的声音。
「我在这里,妈,我在这里。」
「阿侠。」
「我回来了,妈……」
「阿侠。」
我从来不敢回忆过去,幸福有尽时,痛苦有尽时,有些地方我们早就回不去,有些谎言我们不能不说。在病床上,妈妈说,生命很神奇,昨日才一点儿大的婴儿,今天已经比我还要高了。妈妈断断续续的絮说着,你出生时才几斤重,你最喜欢吃的是梨子,你说你长大了要当医生让我健康起来,你总是一身汗的跑回家,你总是拖着妹妹的手四处跑,你总是倔强得不肯哭,你总是大声的喊妈妈,你总是很快很快的长大,妈妈想拖着你的手也不行了。
生命走到寂静之处,便再无所怨怼。
妈妈忘记了现在的我,也看不到如今的我,她的记忆中的我,一直都是这么的活活生陪伴着她,彷佛我从未离开过。她一直沉默的包容生命的严苛,对人世知道得太多了,是必须要下地狱的,妈妈……
是会进天堂的。
陈衡一直陪伴在姐姐左右,陪她走过这艰难无比的时刻。姐姐不在的时候,他忍不住问我:「他呢?」
我没说话。
良久,陈衡轻轻的说:「为什么不回来。」
我没有回答。
我的手握着妈妈的手,我的手和她的手一模一样,一样的白得透明。天明之时,金黄色的晨曦散落在我们母子相连的手上,深深浅浅,很漂亮很漂亮。
如可赎兮,愿百其身。
太温柔的事物轻若不存而又坚固沉重,妈妈最后喃喃的说,你长大了。
「阿侠,你长大了。」
花谢的时候,飘然。
妈妈淡淡的微笑着,脸孔从容得像最安静的湖水,像晨曦下的雏菊。当死亡赤裸裸的来临时,人只有无助的看着生命的挣扎与寂静。人死的时候总是平平静静的,树木不会因此而落叶,天空不会因此而阴暗。人生如寄,寿则多辱,或许短短的一生也是好的,谁说得清呢。有生有死,没有生没有死。
这一天,燥热的阳光、幽微的花香……
我一滴泪也没有流下。
陈衡嘶哑的声音:「阿侠,放手吧。」
已经冰冷的手,我摇头。
接下来的日子,如走马灯般旋转,我进了加护病房,几个月来的衣不解带令我轻易的倒下,医生说,身体虚弱令身上的旧疾复发。妈妈的葬礼由陈衡奔波,下葬那天,是雨天。夏天的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但雨天令我站不起来,我坐在轮椅上坚持一定要出席葬礼。
白色的百合花。
黑色的衣衫。
一张张木然的脸孔。
由一出生起就看到的脸孔,突然知道,以后永远都看不到了,那种空洞的感觉,惊惶而无依。我咬牙站起来,拄着拐杖,放上花。我抬头看天,一片蓝。望过去,陈衡抱起哭昏了的姐姐匆匆离去,我默然。吊唁的人散去后,我让恬恬她们先走,她们纵使不愿却不敢违背我说的话。
我静静的待在新坟前,直至下弦月高挂。月色如魅,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轻抓我的裤管。我伸手,牠灵巧地跳上我膝盖来,窝在我怀内。
要来的始终要来,我永远都摆脱不了过去的纠缠,我敛下眼问:「你来了吗?」
「喵-」
我轻抚牠小小的柔软的身躯,低道:「我和你一样了,都没有父母……」
幽幽的叹息响起。我望住来人,平静的问:「他反悔了吗?」
「不。」
「那你走吧。别再来了。」
「……你保重。」
夜深露重,月,未圆。
第4s.第一个希望
病房内。
程家豪推门进来,看到我怀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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