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七命带着的人虽然不多,但大都是以往跟随在宁毅身边的护卫,战力超卓。理论上来说宁忌的性命非常重要,但在前线战况白热化到这种程度的氛围中,所有人都在奋勇厮杀,对于能够杀死的女真小队伍,众人也实在无法坐视不管。
如此这般,到二月中旬,宁忌已经先后三次参与到对女真斥候、士兵的猎杀行动当中去,手上又添了几条性命,其中的一次遇上老辣的金国猎人,他差点中了封喉的一刀,事后想起,也颇为后怕。
后怕是人之常情,若他真是处于温室里的公子哥,很可能因为一次两次这样的事情便再也不敢与人搏杀。但在战场上,却有着抵抗这恐惧的良药。
当目睹这一片战场上华夏军士兵的搏命厮杀、前仆后继的姿态时,当眼见着这些英勇的人们在伤痛中挣扎,又或是牺牲在战场上的冰冷的尸体时,再多的后怕也会被压在心底。这样的一战,几乎所有人都在向前,他便不敢退后。
同伴刘源的刀伤并不致命,但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好起来,做了第一轮紧急处理后,众人做了个简易的担架,由两名同伴抬着他走。宁忌将死了的海东青捡回来提着:“今晚吃鸡。”随后也炫耀,“咱们跟女真斥候怼了这么久,海东青没杀过几只吧?”
与这大鸟厮杀时,他的身上也被零零碎碎地抓了些伤,其中一道还伤在脸上。但与战场上动辄死人的状况相比,这些都是小小刮擦,宁忌随手抹点药水,不多在意。
“听说老鹰血是不是很补?”
“就跟鸡血差不多吧?死了有一阵了,谁要喝?”
没人表示要,宁忌也不打算喝,此时清晨的日光已经穿过雾气从林间洒下来,空气湿润,宁忌与郑七命一面走,一面闲聊。
“郑叔,我爹说啊,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是真正的天才。刘家那位外公当年被传是刀道天下第一的大宗师,眼光很挑的,你被他收做徒弟,就是这样的天才吧?”
“若说刀道天赋,我们师兄弟几个,倒算不错,不过天赋最好的应当是你钱八叔。你瓜姨也厉害,若论习武,她与陈凡两个,我们谁也赶不上。”
“嗯,那……郑叔,你觉得我怎么样?我最近觉得啊,我应该也是这样的天才才对,你看,与其当军医,我觉得我当斥候更好,可惜之前答应了我爹……”
“宁忌啊……”
“嗯?”
“能活下来的,才是真正的天才。”
“……嗯,不过郑叔……”
“你说。”
“也得整场仗打胜了,才能有人活下来啊。”
宁忌正处于热血单纯的年纪,有些话语或许还称得上童言无忌,但无论如何,这句话一时间竟令得郑七命难以反驳。
他看着走在身边的少年,战场危机四伏、瞬息万变,即便在这等交谈前行中,宁忌的身形也始终保持着警惕与隐匿的姿态,随时都可以躲避或是爆发开来。战场是修罗场,但也确实是磨练宗师的场合,一名武者可以修炼半生,随时上场与对手厮杀,但极少有人能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保持着自然的警惕,但宁忌却很快地进入了这种状态。
这种情况下几个月的锻炼,可以超越人数年的练习与感悟。
众人一路前行,低声的细语偶尔响起。
“哎,你们说,这次的仗,决战的时候会是在哪里啊?”
“参谋部是要找一个好机会吧……”
“听说,主要是完颜宗翰还没有正式出现。”
“撒八是他最好用的狗,就雨水溪过来的那一路,一开始是达赉,后来不是说正月初二的时候看见过宗翰,到后来是撒八领了一路军,我看宗翰就在那。”
“宗翰打了一辈子仗,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他会不懂?说在,多半就不在。”
“嗬嗬,你个大老粗还会兵法了,我看哪,宗翰多半就猜到你们是这样想的……”
“所以说这次咱们不守梓州,打的就是直接杀宗翰的主意?”
“难怪宗翰到现在还没冒头……”
“哎哎哎,我想到了……夜校和动员会上都说过,咱们最厉害的,叫主观能动性。说的是咱们的人哪,打散了,也知道该去哪里,对面的没有头头就懵了。过去好几次……比如杀完颜娄室,就是先打,打成一锅粥,大家都乱跑,咱们的机会就来了,这次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那你说我们散了以后该去哪里?”
“……去杀宗翰啊。”
“就是因为这样,初二以后宗翰就不出来了,这下该杀谁?”
“他儿子斜保吧。”
“为什么不杀拔离速,比如说啊,现在斜保比较难杀,拔离速比较好杀,参谋部决定杀拔离速,你去杀斜保了,这个主观能动性,是不是就没用了……”
“姚舒斌你这是抬杠啊……”
“宁先生说的,杠精……”
“竹杠成精……”
“哈哈哈哈……”
“不是,讨论一下嘛,万一真的散了怎么办。宁忌,要不你来评评理……”
“我……我也不知道啊……不过这次应该不一样。”
“好了,我觉得这次……”
“嘘——”
“……”
“……”
“隐蔽……”
微微的晨光之中,走在最前方探路的同伴远远的打来一个手势。队伍中的人们各自都有了自己的行动。
“……”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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