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弟这是在急着去哪?”
刚才撞倒了鹭翎、又将鹭翎当了肉垫的小孩完全没有要道歉的意思,看是自家二皇兄,反倒别过脸从鼻腔里发出好大的一个“哼”声,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披头散发一副凌乱又梗着脖子的样子有多好笑。
鹭翎自然不会跟一个身体上比自己小了一岁、精神上都能当自己儿子了的小孩计较,他笑了笑,转头去看站在一边的宫人们寻求解释。
“回二殿下的话,三殿下想进国子监,但……”
宫人的话还没说完,本来梗着脖子一副誓死不看鹭翎一眼的样子的尹苍远猛的回过头来:“少拿本殿年龄没到不得入国子监的话搪塞我!这人也不过比我大了一岁,凭什么他能入得,我却入不得!”说完还伸出一只小手,一根短胖的食指直直指出,正对着鹭翎的脑门。
“……”
鹭翎侧头看看旁边的门上挂的横额上“国子监”三个大字,不禁苦笑起来,他示意因尹苍远的无礼而瞬间惊慌起来的宫人们自己没有在意,然后笑着问尹苍远:“皇弟为何如此想进国子监?”
“我不比你们笨!我也要和你们学习!”六岁的小孩一副法国大革命时期的年轻资产阶级革命家状,誓要为自己的利益争取权利。
“皇弟可背全了蒙学的读本?”
“你少看不起我!那些东西我早背熟了。”小孩一脸的洋洋得意,似乎还想在这里背一遍,来炫耀一下自己背书背得多好。
“嗯,皇弟确实很聪明。”鹭翎点点头,“那皇弟可看全了十家的经典?”
“……”小孩瞪大了眼睛,那根指着鹭翎脑门的食指弯了弯,慢慢的缩了回来。看那表情,显然连十家是指哪十家都没搞明白。
“老师现在在讲尚书,乃是讲古时君王言行,不知皇弟认得几位王?”
“……”
看尹苍远已经完全傻掉了,鹭翎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并帮他把一缕散在眼前的头发别到了耳后:“皇弟很聪明,只是缺了时日。总有一天皇弟会超过哥哥们,所以不要着急,循序渐进就好。”
尹苍远没有回话,他只是瞪视着自己这个二哥,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鹭翎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然后意识到宫里的孩子不比平常人家,自己这样摸他的头,恐怕是有失宫中礼数了。讪讪的正想收回手,却不想那孩子又炮弹一样撞过来,尹苍远的脑门正撞到鹭翎的下巴,鹭翎顿觉口里的上下牙磕得疼,捂着下巴后退几步,那尹苍远却像没感觉一样,突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不管!凭什么你能进我就不能进,我偏要进!听不懂也无所谓!我要进我要进我就是要进!”开始耍起赖来的尹苍远猛的举起了双手,两个小拳头轮番在鹭翎怀里胡乱锤着。
小孩子下手不知道手劲,这几下捶得鹭翎正经挺疼,他赶紧伸手扯住尹苍远的两手手腕,皱眉道:“休胡闹,你这样子哪有点皇子做派。”
鹭翎与尹倾鸿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相处得久了,便有些沾染了他的气势。虽平时总是见人带笑让人看不出他的厉害,但这时一瞪眼,倒真把尹苍远唬住了。
可惜鹭翎毕竟不如尹倾鸿厉害,尹苍远被这一吓,顿了顿,又哭了起来,被鹭翎这一凶又觉得委屈,抽抽搭搭地倚在鹭翎胸前,委屈地继续哭诉:“凭什么你就可以,凭什么好东西都是你的,凭什么父皇喜欢你不喜欢我!我也努力了的,我也很乖的,我……呜……我……呜,呜哇哇啊啊……!”
鹭翎没说话,只是抱住了突然在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的尹苍远。
鹭翎突然意识到,这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尹倾鸿将要做的事情,鹭翎将要做的事情,以及他自己将要做的事情,这个孩子都不知道。
鹭翎忍不住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尹倾鸿计划了那么久的事情,其实也只是徒劳而已,他自己却不知。而能做到他所想达成的事情的人,说不定只有自己而已。
“苍远很努力,也很乖,我知道,苍远快点长大,长大了以后,都是你的。”
他摸着尹苍远软软的头发轻声说着,怀里的孩子也不知听没听他说话,用小孩子特有的尖细嗓子哭嚎着,吓得一边的宫人们好半天都没敢凑过来。鹭翎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尹苍远把鼻涕眼泪都往他的衣服前襟上蹭,知道受了委屈的小孩不哭到够本是不会松开他的了,他抬起脸来看向天空。
高高的宫墙将天空圈成窄窄的一条,那天色看上去虽明净,却隐隐的透着某种无言的痛苦来。
“苍远不哭,都是你的,我不跟你抢。”
鹭翎拍着尹苍远的背,一边无意识的重复着劝哄的话。
“等你长大了,我都还给你。”
鹭翎小声的说着,突然觉得那天光亮得有些刺目,就像那男人的存在一样,离了便看不清前路,在他身边又不能直视着他。
鹭翎忍不住笑。
突然觉得眼睛一痛,鹭翎眨了下眼,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那泪珠无声地划过鹭翎的太阳穴,最终隐没在了乌黑的鬓发中。
03.堂前燕
国子监内有专门教授皇亲国戚及二品以上权臣之后学业的学府,只是是虚设,大部分名门子弟还是在家族办的学堂中学习,所以这里平时也便只能见几个人老老实实的坐在里面。
鹭翎是来得勤的,又本性里就是尊师好学的人,在这当夫子的杨博先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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