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床单上也留有淡淡香气。除了那个人以外,他再没有在其他人身上闻到过这样特殊的香气。
吃过饭之後,莱昂就离开房间,把整只船仔细地走了一遭,搜寻每一处角落,询问所有人,是否看到过一个除了贺宇之外的东方男子,或者有没有注意到附近海面上有过其他船只靠近。
得到的答案一律都是否定,让莱昂在挫败之余越发大惑不解,这到底是怎麽回事?难道是他遗漏了什麽?还是他真的只是在做梦而已?
噢,该死的……头好晕,而且阵阵作痛,真是活见鬼了。
到了晚上,莱昂就知道了,他这麽难受并不是因为见了鬼,而是由於生病。
他发烧了。原因说起来并不复杂──就在昨夜,他「做运动」的时候透支了体力,出了大汗,却还吹着冷飕飕的海风。
船上的随行医生给他开了药,叮嘱他多休息,别着凉。之後他就回到房间,遵照医嘱上床休息。
他的体质本身是很好的,平常几乎不怎麽生病,偶尔这样一病,就觉得格外难受,头晕脑胀直打瞌睡。
一整天就这麽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到了第二天,他还是觉得浑身乏力,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躺了太久,反而躺得骨头酸痛。
佐伊还有另外几个朋友都来看望了他,可惜不能帮他分担病情。到了晚上,龙澜也来看他了。
其实龙澜是被其他人叫来的,因为他──作为贺宇,是莱昂的副手,长官身边有什麽大小事,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副手应该来帮帮忙才对。
龙澜坐在床边的椅子里,看着床上的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神采飞扬,前天夜里还恶狠狠地瞪过他的那双眼睛现在呆滞得宛如死鱼。
原本龙澜就不爱说话,现在更加不想说话,就让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睡觉好了。
反倒是莱昂自己不乖乖睡觉,还找龙澜说话:「真是惭愧啊,让你看到长官这麽不中用的样子。」
这种时候还不忘拿自己开玩笑,是该说他精神可嘉,还是纯属神经太粗呢?
龙澜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换做是真正的贺宇,听到他讲出那种话,肯定早就打开了话匣子,叽里呱啦一大串来鼓励他振作,哪管他本就是开个玩笑而已。而贺宇越是这样反应,倒越是惹他发笑。
只不过这会儿他的大脑已经不可能考虑到这麽多,对於副手这反常的缄默,他无谓地笑了笑,又说:「你在这儿会不会无聊?」
龙澜回答:「不会。」
「是吗?」
莱昂揉揉鼻梁,哀伤地叹了口气,「我可是躺了两天,从来没这麽无聊过,难道除了干躺着以外就不能找点事情做吗?」
龙澜问:「你想做什麽?」
莱昂苦笑:「就我现在这样,就算想做什麽也不见得有那个力气做吧。」
偶然念头一动,提议道,「不如你念诗给我听吧。」
龙澜微不可查地挑起眉:「念诗?」
「是啊。」
莱昂点点头,「以前我也会时不时让你给我念的,就是你们那些东方诗人写的诗。」
他不曾学习过异国语言,只觉得听起来字正腔圆,尤其是那一段一段的诗文,念出来格外好听,仿佛很有意境似的。念完之後贺宇会把意思给他翻译一遍,确实很不错,尽管他似懂非懂。
这会儿他病得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不舒服,听听那些悦耳的东西,至少听觉上得到享受,说不定人也会舒服一点。
龙澜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在别人床前给人念诗的时候,话虽如此,偶尔做一次也没什麽不可以。
他静静思考了片刻,开口说道:「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 人归落雁後,思发在花前。」
他的声线低沈,很有质感,此刻把语速放慢,再加上满口异国语言,哪怕他是在骂人,听在别人耳里也会觉得宛如诗歌一样了。
莱昂很专心地把每个字认真听完,虽然一个字都没听懂。
「这是首什麽诗?」他问。
龙澜说:「思归。」
莱昂接着问:「什麽意思?」
经过龙澜言简意赅的解释,莱昂恍然地摸摸下巴:「原来如此,就是想家了啊。」
心念一转,这种事倒是从没询问过,「你平常也会想念故土吗?」
龙澜摇头:「不会。」
「不会?」
莱昂有些意外,「那你倒是很坚强,一般人在异乡都会对故乡牵肠挂肚,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其实如果已经不打算回去,也就没必要想那麽多了,只是自寻烦恼而已,人生开开心心是最重要的。」
顿了顿,轻嗤一声摇摇头,「算了,再说这麽沈重的话题就没意思了,你还有没有什麽有意思的情诗?」
「情诗?」
「没错。」
莱昂促狭地挤挤眼,「以後你要是想去哄姑娘,说不准这些玩意就会有奇效呢。」
龙澜以後会去哄姑娘吗?不会。所以这句话对他来说纯属笑话,虽然完全没有令他发笑。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莱昂,不期然地想起了一首诗,自然而然地念了出来。
这次莱昂没有再追问涵义,只是含含糊糊地咕哝着:「嗯,好听……」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他的睡脸很安详,面颊上泛着两团红云,那种病态的红在这时看来也有种孩子气般的可爱。
龙澜唇角一弯,忽然倾身凑上前,在他脸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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