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吉带着跑了六日。这六日时间里,苏永吉和河东派来的人一直保持着警惕。
但是怪就怪在,似乎并没有人追来。
沿途关卡虽有人盘查,但只是例行查验过往行人和商货,不见比往日严密。苏永吉他们特意试过几次,发现的确没有特别追查什么人的样子。
都中当然不能放着皇帝被捉走不管,短时间内皇帝的行踪也许可以隐瞒,要想一直瞒下去谁都做不到,况且那一夜后山大火肯定引起不少人注意。
即使他们快马加鞭地跑,也不应当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一个绝不希望发生的猜想总时不时出现在思安脑海里,那就是都中有变。如果温行伤得很重,重到难以主持大局,宣武一派他的亲信为稳住局势,肯定会先压下消息以维持表面平静。
温行已是都中说一不二之人,手下兵将悍勇,一旦他出事,很难想象会是什么局面,不说内宦与朝中勋贵不会放过他,恐怕宣武军都会分崩离析。
思安曾听说,军镇藩兵都有些剽悍习气,常有牙将取节度使而代之的事发生,轻则驱逐原来的节度使,重则杀之夺位。温行御下颇有些手段,未曾见他受悍将制约,但并不代表宣武军中不会有别的声音,而且,一切的归顺都是在得在温行平安无事的时候,万一他有什么万一……
越想越害怕,思安马上摇摇头,希望以这样的方式将那些念头都甩出脑袋。
苏永吉他们虽然没有松懈,但一路行来也已经想到这样的可能。
至第七日傍晚,天降大雨,滂沱雨雾伴着大风斜入,道路泥泞得连马蹄都快要迈不开了,他们不得不寻了野道上两间破屋避雨。
屋顶破旧,当中还开了个窟窿,瓦砾四散,根本挡不住外面的大雨,水柱汇聚不断滴落,屋里潮湿得很,北边一面斑驳土墙缺了一口,冷风呼啸着灌进来。
思安冷得发抖。他本只披了一件薄衣,又遇寒风骤至,淋了雨,身上冰凉冰凉。
“……再有一日就……此地不宜久留……”
“……不行,雨太大……若是圣人有个万一你们……复命……”
“温行狗贼不知又使什么诈……或是他死了……”
思安挨在墙角听苏永吉和河东派来的人争论,心里比身上还凉。
如此大费周折把他劫走,余渐无非也想挟天子。余渐将与温行一战,虽有意打清君侧的旗号,却始终显得名不正言不顺,附和他的藩镇甚少,虽坐拥河东兵力财力,一时难免显得有些势单力薄。如此局面余渐应当早就想到,何以他当初还想杀了自己。
再有一日路程他们就要行至河东地界,如果现在再不想对策……思安的目光转向北墙的那一小方缺口,才看了两眼,看守他的内侍就已警觉。
“奉劝圣人还是莫要多想,屋外有当然有兄弟把守。”
思安咬着唇抱紧了手臂。
苏永吉推开老旧的木门进来。目光森然扫过小内侍和思安。
思安把半张脸都埋到膝盖下。
“圣人受委屈了。”苏永吉道。他关上门,给两个小内侍使了使眼色,小内侍一左一右上前,分别来拉着思安的手按住。
“你们要干什……住手……”
苏永吉不由分说,在他身上摸索。
“奴想请一件圣人贴身之物,请圣人赐下。”
思安隐隐明白他们的意图,扭动挣扎起来,“你们疯了!”
双拳难敌四首,苏永吉还是很轻易把他一直藏在怀里的那枚龙凤珮摸了出来,并除去他的里衣,在一旁一抖,铺在了张残缺的木桌上。
那晚思安已上榻安歇,身上印信等物卸得干干净净,唯有那枚温行送的玉佩贴身带着。
小内侍从外面拿来火把,在屋里升起一堆火,苏永吉就着火光将玉佩上的龙纹细看,五爪飞龙刻得栩栩如生,与飞凤交缠。
思安心里咯噔咯噔地跳。
有眼力的一瞧就知道,此玉用料做工都属内贡,当初温行挑选的时候,大概为了好遮掩,故意从宫内造坊选了这块玉,龙凤是内宫常见的纹样。若是从前,普通外臣当然拿不到这样的玉佩,但温行又哪是普通外臣,再说挑来给思安戴也并没有不妥。
苏永吉的目光又转向那件明黄的里衣,也是帝王才用的颜色。
内侍从外面用破碗端了一碗不知什么动物的血入内。
苏永吉用手指沾了血,在衣背上写了起来。
思安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苏永吉冷笑:“圣人莫嫌腌臜,奴也是没办法,此处粗陋没有纸笔,只能如此。温行狗贼实在狡猾,多留一手总不会有错的。”
思安挣扎太过,又被小内侍绑起来,几番吐息才平定心绪,幽幽开口:“你们疯了。”
古时有衣带传诏,汉献帝在衣带写诏书传给董承,让董承诛杀曹操,苏永吉此举明显有效法之意。
都中一点消息也没有,苏永吉和河东派来的人不免有疑心,所以才想出这样的办法,先准备一份讨伐温行的诏书送去河东,如此就算皇帝没送到,余渐也有诏书在手。
苏永吉挥写不停,不咸不淡道:“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俞氏的基业。”
思安道:“奉成一屡次利用你搅乱都中局势,这回也有他的谋算吧。”
苏永吉似叹道:“奉公于奴有知遇之恩,他老人家只是有些贪心。圣人眼里,奴等所做何事都是别有用心,圣人应当知道,只有奴等希望俞氏江山长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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