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以来终于第一次感到些许挫败。
他以为他一直是理解沈夜的,但那似乎只是经历不足、年少轻狂的错觉,而此时此刻的挫败,才令他真正体会到当时沈夜面临的绝望。
但他从来都是个骄傲的人,骨血里坚守的道义绝不允许他轻言后悔,眼前未能做好的事、则以有生之年竭尽全力弥补完善、无愧于心。
仔细回想白沙村中见闻,那幻术十分特殊,似乎是覆在一层结界之上,只以肉眼观看时生效,而当实体穿过结界进入其中,则瞬间失效——是什么东西才会只能旁观、但永远不可能以实体置身其中,联系始末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依赖伏羲结界保留魔气不散、离不开流月城,须得藉由铜镜窥探外界种种的心魔了。
心魔仍然活着,甚至需要大费周章地以幻术欺骗于它——谢衣很快便又打起精神开始重新寻找昭明碎片,以求来日可助沈夜一臂之力、彻底除去心魔。
谢衣再次前往星罗岩,距离上次来这里已经很久,几十年足够他偃术再获大成,他操纵着强悍的战斗偃甲,这次终于彻底将火龙伏英压制,并以坚不可摧的偃甲将它完全封印其中。
但线索至此便断了,概因当年昭明崩碎,“光”是最后落入下界,以通天之器查看“影”的记忆,自然不能得出任何结论,倒是听看守伏英的小仙息妙华说,神农曾在南海从极冰渊附近抛下发光之物,融化了因淤积的龙血而冰封的海水,使海域恢复正常,左右毫无头绪,谢衣便决定启程前往一探。
神州大陆已是广袤无垠,谢衣走走停停、至今仍未能悉数踏遍,是以此前无暇再分神去海外游历,而他始终未曾放弃寻找治愈烈山部绝症的方法,恰好趁这机会见识一番。
此行倒是非常顺利,在从极冰渊中以相同方法封印昭明之光后,谢衣辗转海外数十年,再回到中原,便听说战争爆发、圣元帝诏令出兵攻打西域捐毒国。
……
后来,神明仿佛终于回应了捐毒人的祈求,赐予他们一位强大无比的国王——浑邪。浑邪王继位后,濒临枯竭的绿洲与水源奇迹般地复苏,捐毒国也随这生机走向繁荣、百姓生活变得舒适富足,盛世降临,浑邪王得意忘形、开始肆意妄为,他对往来西域的天朝商旅收取重税克扣货物,甚至组建马贼抢掠劫持,长此以往终于引火烧身。
浑邪王年老昏庸,旗下将领兀火罗却果敢善战,乐绍成尝试数次、竟也无法一时攻下——浑邪王虽然曾经伟大过,但其后数年种种暴戾恶行已尽失民心,此情此景传入捐毒人耳中,举国上下霎时流言四起、拥护兀火罗的呼声极高。
浑邪王作为神赐之王,拯救捐毒于水深火热之中,一度被万人敬仰追捧,哪能容得下兀火罗功高盖主,便以谋逆之罪强迫他伏法,兀火罗生性刚烈,如何甘心含冤而亡,可是无论反驳浑邪王,抑或自行出逃、离开捐毒,皆是坐实了谋逆之罪,不加反抗又只能被一直关押,无法再上战场也永远不得雪冤,一气之下他便拔剑自刎、将头颅送给了惺惺相惜的对手乐绍成。
兀火罗此举简单利落,但他不多想,浑邪王却必须多想,竟然将头颅送给敌人,若非通敌已久,怎会有这种举动,浑邪王疑心深重,为了肃清逆贼,下令将兀火罗手下军士也赶尽杀绝——外患未除,内部却已乱成一团。
谢衣在捐毒城外面见驻扎围城的乐绍成,甫刚了解始末,便听探子来报,说那些无辜士兵正被押上刑场,乐绍成当机立断下令攻城,然而在他砸开城门时,跟随兀火罗的士兵们已集体揭竿而起、与曾经同为捐毒国军士的同僚们自相残杀!
先一步入城的谢衣立即操纵偃甲试图阻止无谓的杀戮,但是人数众多、场面太过混乱,偃甲终归是人为操纵的木偶,为保护他竟误杀了几人,而他独自一人拼尽全力、仍然死伤惨重。
血染的废墟映入眼帘,谢衣神色悲悯,他静静站了很久、忽然想起沈夜说过,世事之险恶,莫过于人心。
没有心魔吞噬七情六欲令人疯癫发狂又如何,魔由心生,不过如是。
……
昭明碎片已齐,皆是神农昔年赐予众生时所化形貌,谢衣开始寻找恢复其本貌之法,他回忆起阿阮的三世镜,便带着碎片来到巫山。
阿阮所化露草被他细心放在静水边,如今已重现身姿,他又耐心等了十五年,终于待到露草化为人形,而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复原昭明剑形的方法,阿阮只轻轻伸手触碰,便解决了所有难题。
谢衣再次感受到那股庞大的、不可违逆的力量,它推动着时光流逝、万物生灭,凡事只能在特定的时刻被特定的人完成,机缘未至,一切皆空。
倘若许多年前他舍弃坚守的道义、强行掠夺捐毒指环,随后解封阿阮,在那时昭明便已明朗,有所得就必有所失,人生在世,不过一场又一场的交换——烈山部人的生命,需要下界人的生命来交换,如今看来,不知沈夜付出了什么、才成功交换了下界人的生命,左右代价总是离不开生命。
谢衣曾尽付心血于偃术,希望有朝一日能以此超越天道,他也曾用灵力仿制三魂七魄、试图造出生命,但皆以失败告终,大抵是因为交换并不等价,可是生命珍贵灿烂、独一无二永不重来,以生命交换生命无异于逆天而行。
至于逆天而行——正是当年逆天而行破开伏羲结界,才导致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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