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恭的腰,将脸埋在对方腹间,少恭被挤开的双手只好转而纵容地将他揽在怀里,一边轻轻揉弄他脑后的发丝,无奈道,“阿夜,累了便歇会儿,我陪着你。”
怀中的脑袋动了动,清冽的音色全闷在少恭衣服里,听着令人心头一软,“师父辛苦了。”
早在欧阳少恭踏入室内沈夜便认出是他,从而未做出任何改变、将真实的模样全部暴露在他面前——这一如既往、稀松平常之事,此次看来竟令少恭心中五味杂陈,概因即使在精疲力竭的此时此刻,沈夜也依然保持戒备。
要防范不知何时会做出何种举动的心魔,还要应付虎视眈眈的流月城高阶祭司们——事情闹得这么大,即使砺罂不生事端,那么多条人命,也必须给出合理的解释。原定于明早的例行晨祭,本是为宣布终于获得破解浊气绝症之法的喜讯,如今节外生枝,却将他推入不得不做出选择、进退维谷之境。
举流月城之力与砺罂一战,轻则两败俱伤、砺罂甘心退走,重则同归于尽、烈山部覆灭;与下界千百条性命,沈夜收紧了缠在少恭腰际的手臂,又蹭了蹭将自己埋得更深一些,“若是师父,如何抉择?”
顺着沈夜发尾的长指一顿,欧阳少恭微微眯了眯眼,若是他根本不必选择,他从来是个俗人,对生命的执念不过是为与天命相争,帮亲不帮理,善举是建立在无所顾虑之上的,自身难保哪里有空理会外人——而沈夜,无疑对他的性子了如指掌,如此一问,大抵是他心里已有答案。
果然,不待少恭回答,沈夜便继续道,“天柱倾塌之祸,伏羲的处罚,师父如何看?”
那时天柱倾塌,追根究底,倘若黑龙不作乱、其后不躲入不周山,倘若钟鼓、祝融共工相争时有一分一毫顾忌到天柱,都不会造成惨状。太子长琴分神惊醒钟鼓是失职不错,可只是如此,便当得起生生世世轮回孤苦之罚?伏羲量刑过重亦是事实。
更值得一提的是,昔年众口悠悠、仅从伏羲量刑轻重判断谁是谁非、罪魁祸首,若非遇见太子长琴,沈夜恐也不会知晓其间冤屈。
所有无力追溯缘由的罪责,只需要承担的人,所有的恨意,只需要一个罪魁祸首来作为发泄的出口。
欧阳少恭眸光一沉,尚未问出提起这些陈年往事的缘由,只听沈夜轻声道,“我已有觉悟。”
第35章不识君(玖)
距破界至今,已近十年,而长达十年拼命寻找一线出路,损失颇重却毫无所获,背负着这样漫长的煎熬,如今终于看到一丝希望,沈夜仍在面对“烈山部人的性命,需以下界千百条生灵为代价”、这本无余地的抉择时,下意识地先行抗拒。
而他也曾亲口说过,有所得就必有所失,任何一件事情,都会有相应的代价。
此刻提起那些旧事,又说出这句遗言般倾向性太强的话语,全然不难令欧阳少恭品出其中真意。
少恭依旧姿势亲昵地抱着沈夜,手上的动作却已停了下来,看着竟隐隐带着些许僵硬,他长睫低垂、在眼睑处投下灰垩的阴翳,敛去瞳底晦暗不明的光华,唇边素来带着的清浅笑意也消失不见,竟是露出了鲜少显于人前、混沌难辨的深沉模样。
熟悉的气场几不可见的变化立刻便被沈夜敏锐地察觉到,他微微松开欧阳少恭,扬眸去看,“师父?”
不知方才想到了什么,才会出现这样强烈的失态,能令少恭在听到了沈夜的声音后,才如梦初醒般瞬间扯出一道笑弧,欲盖弥彰地说,“无事。你心中既然已有丘壑,只管尽兴而为,我会陪着你。”
……
决意既定,沈夜便安心在少恭陪伴下处理了一夜卷宗,至天方微亮,二人同去寂静之间面见沧溟。
沧溟自入矩木后长久沉睡,之前入眠宛如昏死,外因皆不可唤醒,只能待她随缘自行醒来,这些年在欧阳少恭的精心调养下,已能在一个周期的沉睡之后叫醒她。而无论前者抑或后者,事关流月城决策大事,沈夜皆会详尽地上禀沧溟,不急的,会暂时搁置迁就至沧溟醒来,紧急的,便按自己的意思事先执行,待到沧溟清醒再去请罪。
此行数年如一,再不方便也雷打不动。
流月城时常流出些紫微祭司谋权篡位的传言,可惜寂静之间早在沈夜成为紫微祭司不久时,便被他亲自下了禁入令,一为集权,二为保护沉睡时手无缚鸡之力的沧溟,是以这番忠心根本无从证明,沈夜便不声不响地做了这不二之臣十多年,固执得令人咋舌。
因而,听到沈夜这与他性子南辕北辙的言论时,沧溟难掩错愕地微微睁大双眼,声音都抬高了些许,“你是说,你决定以下界黎民的性命,换我烈山部一线生机?”
沈夜淡然颔首肯定:“不错。”
“……”见他这视人命如草芥、毫无动容的模样,沧溟难以置信地沉默片刻,而后敛尽所有神色,“多日不见,不知发生何事,竟令大祭司产生如此丧心病狂的想法。”
缜密的结界中,沧溟姿态高贵倨傲,完全是在审问不守规矩的臣下,冷淡的话音里不掩嘲讽之意,而沈夜不仅硬生生受了这番责难,更恭敬地在她面前单膝跪下,“这些年所尽人事,属下已悉数上呈城主,情势何等严峻,想必城主已有了解,”沈夜许久未睡,面色灰败、唇瓣发白,似乎已无力遮掩疲态,说话时总带着无可奈何的轻叹,“如今心魔难以驱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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