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思考的都是梁宸远挨打时的种种情景,尤其亲眼所见的那一巴掌,像是失控似的,一遍又一遍,缓慢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让他愤怒得几乎颤抖起来,但他还是只能站在这儿,看着,等着,一动不动。
他知道走开会让自己好过一些。
但他做不到。
一想到那扇窗后有他完全看不见的那个人,他就心疼得无以复加,寸步不离地坚守在最近的地方等待最新进展。
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其间,投放到窗前的电子眼被警觉地发现,一枪打爆,但也足已让利剑看清屋里的人数。
章连璋过来请示,问他要不要安排和贺老四通话。
杨瀚元点点头,终于从反复回放的脑补中解脱出来,切入贺老四的频道,平淡无澜地道,“你的人在路上,现在没有条件通话。等他到现场,我再安排你们……”
“杨瀚元,你当老子是傻子?”贺老四暴跳,“连出租车都有车载电话,你他妈就穷到连的哥都不如的地步了?”
“夜狼,为难你对我没有好处。你那么多人质在手里,还怕我不听话么?你的人就在来的路上,到了我立刻安排你们见面。咱们各让一步,我已经调来一辆车,稍后会开到楼前,你稍安勿躁。”
贺老四心想,我躁个屁啊。这要不是演习,爷爷才没耐心陪你磨嘴皮子咧。唉,爷爷是心焦,十分想进入擦枪走火的下一步啊。
贺老四唬着脸,愣装凶恶,“杨瀚元,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得瑟,可别怪老子我无情。”
杨瀚元完全不受影响,“好。”
“好个屁。”贺老四气哼哼地关闭频道,呼叫自家兄弟,“全员注意警戒,那小子肯定安排了人手突击,你们都把自己用人质挡牢,小心暴露。”得到全员回答之后,贺老四冲屋里人摆摆手,“走,咱们也去会议室,就靠这么一个人质,难保又叫他们一锅烩了。”
贺老四说着捞起梁宸远,“兄弟,走吧,记得踉跄点儿。”
梁宸远点点头。
狼大在前开路,狼二交叉突进,一行人贴着窗根转移到会议室内。
梁宸远进门第一眼,就看到这两天被自家兄弟捧得跟大号钻石似的女同志们正迎窗而立,被太阳毒辣辣地晒着,立即不满地抗议,“太过份了吧,好歹也得给同志们发个防晒霜!”
狼二噗地笑了出来。
贺老四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冲着梁宸远恶狠狠地咬牙,“少啰嗦。堵上他的嘴。”这小子太可乐,太破坏气氛了。
“不用了,”梁宸远很满意自己搞出来的效果,微笑,“我自己闭嘴。”
气得贺老四亲自动手,将一卷纱布硬塞进他的嘴。
人质们都偷偷地瞄过来,梁宸远一一报以微笑,紧张的气氛登时又轻松了一点儿——有个熟悉的人在场,总会让人感觉到几分安心。
梁宸远一脸惨烈,但依旧从容。他盘坐在地上,轻松写意,就像一剂定心丸,让大家都从焦灼的情绪中渐渐解脱了出来。
于是贺老四更加不爽了。很多时候,劫持者的信心就是建立在人质的恐惧与弱势之上的,人质越发从容,劫持者原本脆弱的强势心态就越容易崩溃,让人有机可乘。
但还不等他做点儿什么,杨瀚元已经派人把车调过来了。
贺老四不看则矣,一看登时大怒,“你他妈弄这么个车唬弄谁呢?”老式两厢桑塔纳,憋屈的塞自己人都不够,更别说塞保护自己的人质了。
“你想要什么样的?”杨瀚元的声音依旧平静得让贺老四想撞墙。
贺老四尽量保持淡定,“整辆大客。”
杨瀚元立刻一口回绝,干净利落公事公办地告诉他道,“成本太高,需要报请指挥部批准。”
贺老四登时就囧在了当场。
他拿开通话器,盯住梁宸远。
梁宸远好脾气地冲他笑笑,表示自己与此无关,相当无辜。
贺老四强忍着已经堵到喉咙口的一口气,深深吸回胸腔,再次接回通话,努力和蔼地道,“我说小杨同志,你这是配合演习的表现么?”
回答非常委屈,“那我该怎么做?我已经十分配合,第一时间就上报指挥部了。”
“那你的意思是叫我感谢你了?”
“不必客气。”
贺老四暴走了。
梁宸远陪着一起无奈。
他无比悲愤地看着自己衣领被狠狠揪住,如风中落叶般被贺老四拼命地摇荡,非常痛心地撇清自己,“四哥,我真说过了,我真和他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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