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引弟急了,“怎么请不到假呢,你可是徒总监的人,跟那管考勤的好好说说----”
陆由知道,妈妈是不相信自己了,他轻轻咬了咬唇,“要不您过来,1107训练厅,我把卡和密码给您,您自己去取吧。”
孙引弟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好,好。”
陆由很庆幸,妈妈来到门口的时候,没见到自己被罚得狗一样的瘫在地上,一百个伏地挺身,平时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为什么,今天做起来这么吃力,就好像,血管筋络都要从被鞭子抽破的皮肤里钻出来一样,就连好像最坚硬的骨头,也像劈断了的竹竿子一样乍出来。
陆由拼命抹着额上的汗,总算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他重新回归队伍里,却是背向后念书,他已经没有了沈彦非的角色,如今还被扣下来练习的,是徒千墨早晨说的,《麦克白》。
敲门声很快响起,孙引弟来拿钱一向是不慢的,哪怕如今已是火烧眉毛的形势,这个女人的笑容依然得体的就像是站在秀场上,“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陆由的妈妈,不知老师方便替我叫一下他吗?”
卡狄的训练老师本来绝不是怜香惜玉的主,毕竟,这个圈子,最不缺的就是美女,可是,孙引弟天生就带着一种让人沦陷的风姿,这老师居然也破例允许陆由出去。
陆由交了卡,给了密码,看着孙引弟花枝摇曳地离开,他已经不敢想象,以后的生活还会是怎样。再进来时,还是识相地站在角落里,背对着所有人,承受着全部的疼痛,温习自己的《麦克白》。
陆由额上的汗水越来越多,陆由紧紧握住了胃部的皮肤,陆由又不甘心地捂住了嘴,终于,还是没忍住,“涡!”地一口,陆由呕了出来。
哪怕他站的距离离所有练习生都很远,大家还是情不自禁地又跳了一下脚,那临时导演骂道,“干什么呢!”
陆由脸色苍白,他用手背抹了抹唇边,却是没敢回头,“对不起,我马上收拾。”
“快点!”临时导演的口气非常不好,而后就是呵斥面露嫌恶捏着鼻孔捂住嘴巴的练习生,“演你们的!”
陆由于是将《麦克白》的台词谱子放到一边,按着胃去拿簸箕拖布。
预演角色彩排还在进行,当然,也有人的目光投向陆由这边,清理吐的东西肯定不会好看的,大家纷纷侧目掩着口鼻,陆由来来回回跑了七八趟终于收拾干净,可是他整个人却是连腿都软了。他一手拎着拖把,再一次想要呕的时候,那老师喝道,“要吐出去吐去!”
陆由干呕了一声,却是什么也没吐出来。他的表情很有些抱歉的样子,只是,他也知道,现在这个地方,这些人,没有人愿意接受他的歉意。
陆由去水房将拖把放在淘洗的池子里,自己就着水漱口,等他终于将拖把淘洗干净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连将拖把架起来控干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由用手指尖撑着墙,又做了几次深呼吸,等那种作呕的感觉基本上都退下去才又重新回去练习室。
这一次,大家都开始休息了。
这负责指导他们的临时导演究竟不能光骂人的,他看陆由过来,便叫他道,“麦克白知道夫人死了的那段。”
“是。”陆由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告诉自己,一定要争气。
“她以后也必定要死的,早晚总不免有这样的一个消息来到。明天、明天、又明天,光阴就这样一天一天地移步向前爬,直到时间的记录之最后一字。每一天都照耀着愚人走上归尘的死路。灭了吧,灭了吧,短短的烛火!人生不过是个人行动的阴影,在台上高谈阔步的一个可怜的演员,以后便听不见他了。不过是一个傻子说的故事,说得激昂慷慨,却毫无意义。”
陆由一字一字念着,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自己口腔里,喉管里,蹦出的每一个字,都那么绝望。明天、明天、又明天,我的明天,又在哪里。
人生不过是短短的烛火,可是,等到灭的那一天,又在几时。
或者,这些天,这些天,经历的那么多事,也就是,一个傻子说的故事吧,可是,若只是一个故事,那卡里的钱----卡里的钱还在其次----是,赫老师给的水,来训教处也有几次了,除了这一次,赫老师又哪里给过水呢。
陆由的思绪飘远了。
“中午抽查宿舍卫生,你的饭就放在桌子上……”饭就放在桌子上,哪来的饭,难道?
陆由不愿意想,可是,除了徒千墨,又能有谁。
“呃!”陆由的胃又滚起来了,他条件反射一般地捂住了嘴,那老师以为他又要吐,表情有些嫌恶,陆由半天才平静下来,“对不起。”刚才念台词念的太用力了,可能胃里喉咙里又不舒服了吧。
那老师确定他不会又呕了,不过还是将凳子向后挪了挪,“这一段还行,不过,再放开一点,舞台剧,台词就讲究一个字正腔圆,情绪,情绪给我顶到那个点上,‘明天、明天、又明天----’”那老师做着示范,“这种感情,他是推进的,你必须用你的声音去感染观众,明白吗?”
陆由轻轻点头,“谢谢老师,我,我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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