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直觉,沈洛问道:“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起这些?”
路程瞥了他一眼,神情有些空洞:“本来这个话题不用避讳,不过是我对工作的看法。沈洛,我再说一遍,不要把过多的精力放在注意别人的情绪上。只要你在工作,我也好,南方也好,对你来说跟桌椅窗户没有任何区别,请你保证你的效率。”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进书房去了,甩下沈洛一个人在桌边味同嚼蜡。
教训沈洛并未给路程带来哪怕一星半点的愉快,相反的,话说多了会让他更加烦闷。早上刚睁眼就开始构思的一幕情景,早餐时思路卡在了最要死不活的点上,这会儿面对死气沉沉的液晶屏,脑海更是一片空白。
那是整个故事的第一个关键点,开头波澜不惊,然后渐入佳境,原本从宏观到微观都按照既定轨道稳定地滑行着。凌晨时分,他心灰意冷的主角徘徊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海岸线上,转机就在眼前,但他就是把握不好那一点微妙的情绪连系。
方才带进书房的咖啡被他心烦意乱之下一饮而尽,书桌中央的大抽屉随手一拉,里面居然有一包红彤彤的新疆大枣,一定是南方买了放进来的。管它是什么,路程犯着愁的时候根本什么都顾不得,拿出两个来就往嘴里塞。
他当然不记得了,之前他放在抽屉里随手拿了吃的是一包槟榔。东西肯定是好的,也是南方托人从原产地特意买来,但质地他嫌太硬,吃一个扔一个,弄得抽屉里一片狼藉。后来南方进来看过,撑着额头在这儿愁了半天,决定买点枣子放过来。
枣子软得多,他要是真烦心了还能捏着出出气,吃起来口味也柔和一些,省得给他火上浇油。
这样的细节织成了一张绵密的网,把他们这两个正在彼此折磨的人紧紧相连,谁也逃不出去。信任毁于一旦,但相爱的习惯还在。也正因如此,他们的相处愈发难堪,连爱恋都是苦的。
就在他食而无味的时候,原该在公司里待着的南方回来了。先是透过落地窗看见他走进花园,后面跟着秀眉紧蹙的南洲,随后就是书房的门被南方旋开:“路程,出来一下。”
这天南方刚到公司,大办公室里愁眉苦脸的一群同事就让他觉得不对劲。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南洲不负众望地站了起来,向他汇报了突发事态。网上忽然有了上周五还属于秘密文件的那张封面设计初稿,而且传播态势已经无法挽回,连几大门户网站都受不住诱惑,纷纷转载了那张图。
那张图并没有多少人见过,除了画它的那几个人、南方本人、两个部门经理和负责取走文件夹的沈洛之外,连南洲都无缘相见。她只知道南方为此付出了好几个星期的心力,跟设计团队一起改了又改,所谓的初稿实际上只等着路程拍板决定,稍加修饰就可以定下来了。
南洲明白图样的重要性,但却没见过实物;眼下还有个见过实物的沈洛,但没有任何人曾经向他介绍过公司的现行业务,更不可能精细到某一张图的真实情况。当然最有泄密嫌疑的还是设计团队成员和经理人们,但在决定对自己的雇员刨根问底之前,南方认为应当先去盘问沈洛。
设计团队里都是些视作品如珍似宝的家伙,经理人们也都会顾及自己的职业声誉,只有沈洛有可能肆无忌惮。无论他看着像不像这种人,问总是要问的。
思绪还飘在斯堪的纳维亚没回来,路程在南方身后缓了两步,于是南方入座时他还站在客厅的中央:“你们这是……叫我来三堂会审?”
南方盯了他几秒钟,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这对峙是如此熟悉,让他们都想起了以往那些剑拔弩张的日子,那些压抑的或是爆发的怒火,还有激烈得令人伤心的争执。南方渐渐觉得窒息,只得退让一步,无声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坐垫:“过来坐吧,没那么严重,不过是问他几个问题。”
刚才的僵持让谁都觉得不悦,路程坐下的时候顺手抚摸了一下南方的膝盖,算是小小的和解。
南方不是路程,他没那么恣意妄为,更不会让自己的情绪显而易见。路程还什么都不知道,无从查找他那种眼神的真实原因,因此只能坐下暂且听着。
上一次他看到这种眼神,还是南方人间蒸发的前几天。刚才那一瞬固然没有当时那么含义明显,但其实质是几乎相同的。如果南方足够细心,他会发现抚摸他的那只手在颤抖,因为害怕他再次不辞而别,或者回忆起了比离别更为痛苦的,离别之后的种种事端。
抛开这两人的暗流涌动不提,眼下的整件事情都很简单,南洲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一遍,然后开门见山:“沈洛,你拿到文件夹一直送回这里的过程中,文件夹有没有离开过你的视线?”
那是一周多以前的事了,沈洛凝神想了想:“我印象中……应该是没有。我从南方手里拿的文件夹,然后开车带走。我记得那天高架上出了点意外,我在上面堵到下午四点多才到了这里,途中这个文件夹一直放在旁边,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
“再然后那个文件夹就到了我手里,放在书房的柜子里再也没有动过。”路程把话接过来:“今天上午我好像还看见过,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现在再去确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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