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华一怔,目光始终不与柳下溪的眼睛对上,飘忽着:“有一个学生伢崽,是六中的学生。”停顿了一下,见柳下溪还一直望着他。便跟着说了下去:“在发觉尸体之前遇上他的。他的自行车坏了,拦着…让我载他一程。说是上课快迟到了,硬让我去报案。他倒好,先回学校了。”
“能再说一次如何发现尸体的么?”柳下溪拿出了笔与纸,在上面勿勿写了起来。李果垫起脚,想看清楚他写些什么。
柳下溪把目光重新盯向了刘华,刘华拍拍手上的灰尘。他的话是生硬地夹着本地口音的普通话。看得出这个人走南闯北过,懂得应付说普通话的柳下溪。
柳下溪勉强能听懂以下的话:“我在开车,只注意正前方的路。是学生伢崽先出声大声讲:‘前面雾的颜色有些怪。’……等车开到,也是他先发觉有人倒在河堤边上。学生伢崽下了车,胆子特大。还上前近处看了,还用手摸着尸体的鼻子。说是‘被人割破了咽喉,断气了’。当时,我不想惹麻烦,不肯下车。学生伢崽回到车上,要我去派出所报案,说是‘人命关天,知情不报后果很大。’天还早,派出所还没有人来上班,我是去小黄家告诉他有人死在堤上的。”
“晓得学生伢崽叫么名不?”李果插上一句。
“不晓得,拉砖时常看见他骑车上学,眼熟的很,是城里人。”
“知道发现尸体准确的时间么?”柳下溪继续提问。
“没表。”刘华摇头,这点上肯定没有说谎,手腕上没有戴过手表的痕迹。这年代连手表也没有怎么来确定时间?真是没法子理解啊。
“你,发现尸体是在拉砖的回程吧?去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什么?”柳下溪把语调放得慢慢的,一字一句咬得很清楚。加上格外锐利的眼神盯着他能造成迫人的效果。
刘华还是不自觉地避开他的眼神,摇头。“雾大,只看得清车头灯照的地方。没注意到。”
“有没有发觉途中的任何异样?”面前的中年人不习惯与人对视,也不能就这样断定他是不是在隐瞒些什么。国字脸形,有着早衰的皱纹。眼睛里有红丝,睡眠不够吧……嘴唇是干裂的。头发黑白相间,身型反而是标准的庄稼汉子。厚实的肩与粗糙的大手。有的人天生就眼神飘忽……看上去老实本份的样子,不象是能做坏事的人。
“没。”口气越来越简洁。
有一股敌意流露出来了哟。
“那位学生长得什么样子?还记得么?”柳下溪继续询问,不理对方的不耐烦。想发脾气又不敢发的样子,看得出对警察还是非常畏惧的。
“大眼睛,高高瘦瘦,白净,寸头,黑色夹服,黑色裤子。”等了一下:“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看样子他不肯再说什么了。
柳下溪有很好的直觉:刘华不希望自己再问下去,这人本能地抗拒着,没有合作意向。在修房子的其他民工停下手里的活竖起耳朵……
“没事了吧?我还要干活。”
警民合作是非强制性的啊,不能用侦讯的口吻来对待报案者……没有什么线索好用的……。
李果见他合上了小本子,好奇地问道:“写些什么啊?”
柳下溪笑了笑,在他面前虚晃了一下:“当然是把刚才的问答给记录下来啊,这可是第一手资料啦。”
“噫?要记得吗?”李果发呆。他是走后门进来的实习警员,才高中毕业。对目前的职业什么也不懂。
柳下溪也是新人,正规警校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在这小地方是相当规范化的一个专业人才(在这里也没有人承认他是人才)。这里的人破案当然不会理学校那一套。基本上,这里的同事是当兵转业的,做事全凭实干,是经验主义者。
这县六中并不是柳下溪内心所想的乡下破烂的学校。
他一直以为,这并不富裕的小县,一所乡镇级的学校必是如小说、电视所宣扬的需要救助的烂学校。
虽然只有三幢三层楼的教学楼跟二幢二层的教师办公室以及教师宿舍,外加平房的食堂与学生住宿部,却能看得出这些建筑的年龄相当轻。操场上的蓝球架估计来到这里也不会超过二年。
“这里,学校才新建三年。”李果知道一点。“以前全县只有五所高中,容不下全县的高中生,才新建了六中。”
刷得雪白的墙没有半点涂鸦……这里学生素质真好。
周围是耕地农田,不远的地方只有稀疏的几户黑瓦红砖屋。柳下溪曾到过西北山区跟这儿比较起来,果然是鱼米之乡比较富裕。
学校教导主任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学生们还在上课。要不,等他们下课再说?这些学生……对高考寄托了全部的心力。不方便随便打搅。”上茶,陪着笑脸……毕恭毕敬的。柳下溪感觉不舒服,这里的居民们好像把警察看得高人一等。
李果显然有些不耐烦,说道:“人命关天的案子,可比学生上一节课来得重要。”
柳下溪当着教导主任的面踢了他一脚,李果瞪着杏眼。“干……”到底还是没有把话说完。一口气把刚泡的热茶喝下去,却烫到了舌。
柳下溪莞尔。
与来自北方的他不同,江南的男子是清瘦小巧的。李果身高才一米六二,与柳下溪一米八三的身高比起来简直就是孩子(整个县公安局里的同事没有身高超过他的人,全集中在一米七上下)。
全校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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