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道:“你行走不便,又何必出来?”开了口,声音在寒冷中已经带了颤抖。
杨广扶着身旁宫人的手,徐徐地走到他面前,站定,转过身,面对着他,道:“大哥,错不在你。”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认定错在谁,又在何处。
杨广闻言没有回答,只是低垂着眼眸,那双眼幽暗深邃,其内却分明映照出微微跳动着的火光,如星辰般明亮。一瞬间,竟让杨勇觉得他是能看见的,能清清楚楚看见自己此刻的形容,甚至是心绪的。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杨广却忽然抬手解下自己厚重的狐裘,俯下|身子,将它披上杨勇的肩头。
分明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格外地缓慢,带着些许留恋,些许意犹未尽的意味。
紧贴着的两个身体,在这样一个拥抱的姿势中,逐渐变得温暖。
半晌之后,杨广重新站起身子,却没有再说什么,只转身离去。
一连走出很远,他才骤然停下了步子。身后的宫人始料未及,险些撞上他。
却见杨广微微仰起头,对着浩瀚的星空眯起眼,眼底寒光毕现。半晌之后,他却自嘲地笑了一声,道:“明日一早准备准备,去御书房面见父皇罢。”
不对,分明知道不该如此,可为什么决定的时候,却连半点犹豫也没有。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身在其中,竟……也分不清了。
*****
次日一早,杨广赶在上朝之前,便求见杨坚。
然而及至到达御书房门口,却遇上了一个始料未及的人——萧美娘。
萧美娘自然不会是独自一人前来的,听闻身后的随从唤出那声“见过太子妃娘娘”时,杨广便知道里面坐着的必然还有另一个人。
果然,她推门而出的一刹那,便听见了独孤伽罗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只听闻那飘出的几个词,便可知乃是为了杨勇求情而来。
在杨广的记忆中,自己的母亲对大哥的态度较之自己,则显得有些不冷不热,并未有特别的爱憎。然而她对于萧美娘的喜欢,却是尽人皆知的。这些时日,大哥和他一道出城作战,想来萧美娘在宫中必是时常同独孤伽罗为伴的。
若论为大哥求情一事,若单是一个萧美娘,根本无足重轻,然而若是自己这位母后开口,意义就大不相同了。
由此看来,大哥费尽心机娶到的这样一位贤内助,果然不是池中之物。
于是他伸出的脚边这样生生收回,门外候着的内侍奇怪道:“晋王这是……?”
“罢了,本王先回去了。”杨广道,“本王来过一事,也不必告诉父皇母后。”
观此情形……想来也不需自己多此一举了。
*****
杨勇坐在床畔,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正小心翼翼地替自己揉按着膝盖的女子。说起来这还是自己回宫后,同她见上的第一面。
昨夜不知跪到何时,然而在看到独孤伽罗亲自踏着夜色而来的时候,这其中的因由,他在刹那间便已然可以想见。
独孤伽罗叹息着将他扶起来,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太子有伤在身,今夜先回去歇息,其余的事情交给母后便可。
第二句,太子在这御书房外跪了多久,美娘便在母后的寝宫外跪了多久,你日后勿要薄待于她。
念及此,杨勇心内微微一软,叹息着抬手,抚上面前女子姣好的面容。
女子面色白皙,双眼却微微泛着红,原因如何,不言而喻。
杨勇握住对方的手,将人徐徐拉了起来,在自己身旁坐下,道:“多谢你。”
萧美娘闻言,双目再度染了红色,却依旧强颜欢笑道:“夫妻本是同林鸟,殿下又何必言谢?”
杨勇没有说话,只是徐徐用力,将她揽在怀中。
*****
杨广抚弄着身前久违的古琴,抬着眼,怔怔地看着窗外。指尖有意无意地拨弄着琴弦,神智却已然飘忽得很远。
果然大哥昨夜便被母后放回了东宫,虽然目的自己一直,但终究……让人觉得不甘心。
也许他在甘心认罚的同时,早便给自己留下了千万条后路。根本便不需要自己替他求情,是么?
正晃神之际,便听闻门外内侍道:“殿下,宇文化及大人到。”
“请他进来。”杨广收了弹琴的手,应声回头。
那一刻,眼神锐利如刀。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杨广披散着发,背靠着床榻内侧的墙壁,盘腿而坐。宽大的袍子,松松地系着衣带,整个人显出明显的落拓之色来。
他闭着眼,似梦似醒。
自打他目不能视之后,这晋王府立刻便从过去的门庭若市,变成如今的门可罗雀。昔日他在朝中原是分外善于打通关系,拉拢朝臣的。如今这些人纷纷作鸟兽散,也只有宇文化及,还时常来他这里走动走动了。
相比之下,他听闻杨勇近日在朝中声望蒸蒸日上,拥趸甚众,倒是同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说到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什么也比不上自身的利益为上。一个曾经得宠,如今却已然失去了角逐皇位资格的晋王,同处在太子之位,一只脚已然踏上龙椅的太子相比,任是谁,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攀附后者。
实则杨广不是不明白,他早便看得通透了,只不过,人在局中,便不得不让自己也成为规则的一部分。
相反,这样的失势,能让他更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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