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扑扑的天穹看不到光,发梢拂过的风带着枯朽无温的冰冷,仿佛很久以前,压在心坎一角令人喘不过气的梦魇。
拼尽全力赶回来的一路上,我已经做好准备,接受被掠劫后断墙残瓦满目疮痍的城镇,却怎么也无法料到,留给我的,会是这样一幅景象。
什么也没有,没有瓦砾,没有血迹,没有森林,没有任何生命存活,铺天盖地的黑,甚至连远处岩石山峰都散发浓烈死气,整个岛屿象是被吞噬,通过胃液侵蚀又释放出来,化作粘稠的秽物。
空气湿漉漉的,充满了一种诡异刺鼻的腥膻,如同将血肉、食物、霉菌放在潮湿密闭环境很长一段时间,混合出来的味道。
亦申露,正在腐烂。
茫然环顾四周,空无一物的胃抽搐几下,我想吐。
…………
逆流的血液引得太阳穴突突跳动,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耳廓内的轰然嗡鸣隐约夹杂着纷沓而至的异响。
有移动的物体闯入晦暗视野,眯起眼睛,我勉强辨认出围在附近的是人的身形,逆着光看不清样子,装束一致,手里都持有武器。
“你是谁?”为首那人声调平淡。
“妮可.罗宾,住在岛上的人。”我回答道,甩了甩头,渐渐看清模模糊糊重叠的影像。
上白下蓝,整洁到令人刺目的军服,为首那人看上去相当年轻,手搭着腰间长刀刀柄,直视人的眼神沉静而锐利。
“哦?港口没有收到附近海域出现船舶的讯号,你怎么进入这里的?”
视线下垂,脚底蹭了蹭地面稀软的污渍,抬起眼睛,我抿抿嘴角,“亦申露遇袭那天,你们也不知道。”
那人静静打量我许久,微微颔首,“失礼了。”松开手指,示意周围的军士收起武器,随即缓缓走过来。
铂金的利落短发,车矢菊蓝的瞳色,英伦风味西装,肩章上绣着军衔的制式大衣随着行动扬起弧度,举手投足充满军人标准的自律。
“麦塔肯罗,[欧诺拉.黎明女神号]指挥官。”站到几步之遥距离外,他的语气带上几丝歉意,“很遗憾发生这种事。”
“只是,小姐…请不要长时间在岛上逗留。”
…………
为什么?我无声挑眉。
迟疑片刻,他又往前走两步,眼睛透出诚挚的负疚感,“整座岛屿被能力污染,毒素还再向外扩散,今早本部已经决定焚毁并击沉这里。”
在我猛然瞪大的眼睛里,面容阴郁的海军指挥官,以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专业而机械化的语调说道,“炮击时间定在午夜,[欧诺拉.黎明女神号]驶离港口,同时,埋在岛上的炸药会引爆。”
“在那之前,请务必撤到安全地带。”
低声说完这一番话,那人转身同时带走围在附近的士兵。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做什么,‘焚毁并击沉这里’,决定听上去很残酷,可是与还活着的外面相比较,又显得理所当然。
连残骸都称不上的这里,不是亦申露;它什么也不是,所以,毁掉也没关系。
乱纷纷的脑海滑过无数吉光片羽,刹那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我缓缓蹲下/身,大口喘气,努力想平复溺水般的窒息感。
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压制翻江倒海的恶心,长长吁出一口气,我抬手抹了把脸,起身之时手肘似乎蹭到口袋里的什么东西。
手探进口袋,指尖触及单薄的,发出簌簌细声的纸页。
是从永夜岛塔希提带回来的手信,贝洛蒙特.诺恩的遗物…可是现在,这份礼物没了可以送出去的对象…
玛丽…我找不到她。
脚下踩的是定位好的节点,埋藏硬币的庭院,此时,连爬满地锦的围墙都同化成泥泞,我要怎么才能,从满目漆黑里,把礼物递到期盼五十年的人手中?
…………
对了,还有个地方…极目四眺,最后以远处高耸的岩石山峰为标记,我沿着稀薄的印象一路找过去。
生长着大片月光木棉的黑色崖岸,如果要选个纪念地,大概就是那里了吧?
…………
小镇消失得象是从来不曾存在过,失去凭借物,我只能四处乱转,偶尔会迎面撞上巡逻的士兵,或者闯进正在埋藏炸药的工事点。
他们用隐秘而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却不曾做出阻拦或者劝告的举动,只会擦肩而过,甚至远远的示意我离去。
天空渐渐暗下来,我一脚深一脚浅踩着污泥,慢吞吞攀爬一道陡坡,后方有士兵踏着整齐步伐经过,夜风吹散鬓角沁出的汗,脑后传来谁的询问。
“小姐去哪里?”
瞥了眼很快赶上来的那角雪白大衣,我点了点坡顶,没有回答。
“已经傍晚时分,我们再过不久就会撤走。”那人攥住我的手肘,“小姐你…”
短时间内数次跳跃的损耗早已经超出负荷,加上情绪起伏激烈,我没力气挣脱对方禁锢,只能涩涩盯着他,“玛丽,或许在那里。”
没什么温度的微凉暮色里,年轻的指挥官看着我指的方向,侧脸线条浸染出几分严肃甚至是凌厉的感觉,“上面原本是崖岸和森林,已经被毒藤的能力毁掉。”手上力道微微加重象是要转身返回,“现在它什么也没剩下。”
“看一眼,我就看一眼。”挣扎使得汗水渗透背脊,浑身虚脱到快要无力,我反手努力拽住他的袖口,放弃最后坚持,哀哀的恳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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