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开的绯红色,宛如含羞的人脸上才会染上的笔墨。
有关于桃花的画面总有萦绕不断的熟稔感,秦旻自觉忘了什么不该忘的事情,他亟亟转头寻找这瓣寄居桃花究竟是从何而来,是受何人的指意来到他这处,他想要追溯被他尘封的往事。
而他的四周,有胜雪白梨,有雍容牡丹,有紫勺玉兰,却独独没有泛红的桃枝
又是桩离奇事。
你瞧瞧你,又伤了他人心罢。
身旁独独认识的相交公孙宴也已抬步前行,秦旻两边空荡荡的,耳畔却不合时宜地响起艰涩的男声。
秦旻身形一滞,再提不动步子。
光天化日,竟又出现个同游魂白衣般神出鬼没的分子来。秦旻冷汗涔涔,方想开口却发觉自己喉咙也一如被人扼住,不仅一句呼喊都发不出声,就连口中吸入的空气也慢慢淡退。秦旻甚至感到,他的脸色再愈发青紫。
怎么能一次一次地、
伤他心呢。
那人约莫是长久没能说过话了,说出词句也都是断断续续的,却更因此而让秦旻寒毛四起。他声音不像从前的白衣那样袅袅秋波,静静推入人心,而是天生就卷袭着骇人阴森、死气沉沉的压迫感,仿佛在下一句话时,就能轻轻松松要了秦旻性命。
秦旻大约能揣度他是在为公孙宴打抱不平,却再猜不透这人是为何有了这般心思。
他为了你,连、
那人才要再透露一二,却因前头传来公孙宴起的话而生生止住。
秦旻呼吸顺畅了不少,眼前也复又清爽。他摆摆头,看清了站在顾敏之身旁的公孙宴正冲他遥遥招手。他脸上还带着如雪霁冰消之后暖照人间的日头般的笑容,
阿旻。是他一贯亲和的叫法,别愣着了,快来。
这样毫无遮掩的纯粹笑容直照进秦旻心底,他不禁心中咯噔一下。缓缓地,如细水长流,他也能从慢慢体会到公孙宴藏着掖着的那捧苦水究竟让人多难熬。
仅仅是不知其中原因,就已经让他心口泛痛。
作者有话要说: 新更!
☆、〖拾肆〗玉雪为骨冰为魂
别傻站着了,快过来。公孙宴又招呼了一回。
顾敏之一见秦旻讷在原地怔忡迟疑的模样,心下就更是赛过猫爪轻轻挠过如是。作弄秦旻也只是因他突来的不卑不亢而临时起意,却在自己的满腔愤恨之中,变得非要看到秦旻如丧家之犬般才能甘心,才能解他自以为的心头之恨。
呸,一个穷酸小子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看我不给你好看!顾敏之侧立在公孙宴身旁,腹中的咒骂接连不断,愈发不堪入耳。
公孙宴似能估量到他心中所念,偏了偏头,瞥了一眼笑容僵持的顾敏之,说得意味深长:你以为我是拦不住你才不拦你的?
语调骤降,如寒天冰霜,冻结万物。顾敏之生怕是自己听错,不可置信地回望过去。他所能看到的,只有公孙宴半张分明的侧脸,碎发飘然于额前如故,少了血色的唇角也仍是勾着他一如既往的恰好角度。就是那双眼睛啊,独独是那双眼,满是温情衷肠地看着秦旻的那双眼睛,慢慢、慢慢对上了自己,却霎时只剩得如刀光冷冽。
顾敏之不禁一抖,一步踉跄。
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待顾敏之重又好整以暇的时候,秦旻也已拖着长步走到两人身边。公孙宴眉眼又弯成了月牙,投向秦旻的无声目光里除了纯粹以外,也就只有去不干净的痴恋与沉迷。
许是适才朗朗乾坤下的一段亲历的志怪,秦旻慌张之余,也并不准备和友人道出。直至此时,他才开始正视自己对公孙宴的无心之辞可能真是触到他人痛处,他走近公孙宴些许,道:
慎瑕,我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心上。
公孙宴定心听他别扭着尴尬着说完,却也只是但笑不语。他指了指面前的九层轩,目光送了过去,偏道:阿旻,这个地方你还有印象吗?
九层轩高楼拔地而建,九层楼台如同叠块,高可参天;入夜时分,借居顶层的客官似也能凭栏只手盈月色,但将星辰摘。
这般富丽堂皇的地方,别说让秦旻来过,就算是能够天马行空的梦里他也不曾妄想过自己能来。
对于公孙宴的问题,他思量须臾正想摇头从实回答,却在觑见他人眼中莫名异样的期待之后,鬼使神差地变更了答案。秦旻自知有愧,此番更不愿拂了公孙宴的心意,他大胆地答道:有印象,记得真真的。
噗嗤,这回能笑出来的却也只有公孙宴了。他扒开眼前挡住视线的青发重帘,笑得当真由衷,你就尽管搪塞我吧,你可知道九层轩于你是多久之前的事?
换来的是秦旻的闭口不答,饶是他想替自己辩驳绝非是搪塞之辞,他也不知如何开口。没有印象便是没有印象。
他终归,是骗了慎瑕。
公孙宴端着他一成不变的笑,眼波却不似四肢那么无动于衷,闪过几波几这秋痕之后,才平静下来。他缓缓抬起手,比了二的样式来。
那是两生两世之前的往事呐。
就算是越过十万八千里,就算是像公孙宴这样不屈不挠回荡了三世了的,也都却望不能再去。
秦旻自然是看不懂公孙宴的比划的,他甚至对这个问题都有些捉摸不透。他连幼儿时期的趣事也都淡忘得差不多了,更何况要他回忆百年前算得和他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过往。
顾兄,先请吧。我和阿旻跟在你后头便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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