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舍迦眸光闪了闪,最终避开了他的目光:“我要回去想想。我先回去了,你保重……”说罢,消失在铁栏外一片黑暗中。
崔酒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半晌转身倚在墙上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崔昭灵啊崔昭灵,看看你如今在做些什么?
过了三天,舍迦避开众多耳目之后,又来了严墟府。他开门见山:“我会帮你,但我不会帮你害我哥哥。”舍迦直直地看着他:“昭灵,你是我朋友,他是我兄弟,我不会在你们之间做抉择。”
“……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做呢?”
他语气非常坚决:“那我就死。”
崔酒知道他说的不是谎话,自己用性命相胁,对方也同样用性命标明了自己的底线。他点头同意了他的条件:“我知晓了。舒恩,无论如何,多谢你。”
“不必,有事你可以叫代侞递消息给我,他是我母亲留下的人。”他话音一落,黑暗中一个中年男子缓缓走出,朝崔昭灵微一点头,又重新融入了黑暗中。舍迦眼中、脸上都不见笑意,显然仍然为他的问题所烦恼,因此心情不佳,甚至不想再与崔酒多说什么:“我先走了,要怎么做,我等你消息。”
“舒恩……”就在舍迦即将走出门的时候,崔酒垂着眼睫低声道:“抱歉。”舍迦什么也没说,闷着头离开了。
舍迦离开后,崔酒在光线昏暗的角落里坐了很久,久到代侞以为他就会这样无所事事地坐上一整天。他脸色很苍白,眼下带着青苍的颜色,看起来状态不大好,不过想想也是,被关在这严墟府,今日不知明日的,状态怎么可能好得了。
视线中文弱的年轻男子肩膀猛然抖动了一下,尽管那动作很细微,但还是被代侞发现了。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铁栏另一边关着的男子,敏锐地发觉了不对,他手指骨节捏得泛白,死死地抿着嘴唇,仿佛在努力抑制什么。
代侞正打算过去问问,就看见眼前的男子腰猛然弯在一旁,近乎张黄地从袖中拽了手帕出来覆在嘴旁,但仍然没能阻止那被咳出来的过量的血液从他唇边、手中涌出来溅在地上。崔酒咳得撕心裂肺,弯着的脊背几乎要被折断,深浅交驳的血液不停地滴落在地上。他咳了近一盏茶的时间,鲜血和地上的尘土混作一团,最后他整个人也跌在地上。过了很久,崔酒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地上的血迹仔仔细细遮掩干净了。代侞发现囚室中远不止这一出遮掩后的痕迹,显然这不是他第一次呕血了。
“可要我帮你请个大夫来?”
“不。”正如代侞猜测的那样,崔酒拒绝了:“不要让舒恩知道。郁结于心,这口血吐出来反倒痛快些,只是看着严重罢了。帮我打些水来吧。”
代侞不懂医术,见他说得信誓旦旦、言之凿凿便信以为真,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给他打水了。
崔酒躺了一小会儿,他四肢发软,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胸口处仍然憋闷地厉害,仿佛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可其实并没有哪里真的疼。如今自己与冯怀素的行径别无二致,他利用情人,自己利用朋友。难怪他们两个会凑做一对,原来同样是无耻小人。
自己一早就知道,舒恩会犹豫、会愤恨,但是最终会站在他这边。不是他觉得两人之间的友谊能超越舒恩与舍岈之间的亲情,而是舒恩的性子太好摸透了。他性子单纯耿直、急公好义,如今自己一无所有,比之舍岈,处于弱势中的弱势,作为朋友,舒恩绝不会放任自己不管;而舍岈在他眼里,大概从不是需要保护的对象。他不允许自己加害舍岈,同样地,他也绝不会允许舍岈加害自己。
这就是舒恩啊……
崔酒躺在地上嘶声苦笑起来……崔酒啊崔酒,看看你骗了谁?骗了一个怎样的人?你可真是卑鄙透了。
他脑子了盘旋了太多的东西:寒门、世家、辜涣、舍岈、百夷、叔父、南疆、舍迦、摆流城、赵梁……
赵梁?赵梁!
一道白光在崔酒脑海中骤然闪过,以往连缀不上的、未曾在意的细节纷纷连缀在一起。密谈时赵梁过于积极的态度、舍岈招降的做法、甚至是赵梁出任摆流令的时间……
摆流城沦陷得太快,就算舍岈早在荷郓城布置周全,摆流也不该这么快沦陷,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南疆出了内奸。嫌疑最大的莫过于掌握兵权的左氏父子,但是实在没有理由,百夷能给他们的不可能比辜涣能给他们的多,而且若是他们,左炎就不会死。以他对左含章的了解,那家伙应该还没有足够的智谋能骗过所有人,成功出卖他父亲换取荣华富贵。
他自知自己不是,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赵梁了。赵梁调转是在三年前,三年功夫,他就从一个主簿坐到了摆流令的位置。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但是百夷对南疆动作骤然频繁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赵梁正是在这期间屡次立功才能坐上摆流令的位置。更令人生疑的是舍岈的招降,按百夷不要俘虏的惯例推测,直接杀了他是最合理的结果。但舍岈却选择了招降,他原本没有理由这么做,自己自来了百夷之后,几乎没能与舍岈说上一句正经话,更没有展现半点才能,舍岈怎么可能会对他有所赏识?只可能是有人暗中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将自己的计划抖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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