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云长流推开木屋的那扇门之时,阿苦反常地没在看医书,也没有侍弄他那些药材。
见云长流走过来,他便转过身招手,含笑叫了声:“少主,你过来。”
虽然如今长流少主已经成了这木屋的常客,但阿苦愿意主动招呼他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云长流当然立刻就快步走了过去,阿苦就像是专门在等着似的,把手里的小册子往他眼前伸了伸,示意他来看。
阿苦拿的是那种民间常见的话本子。云长流从来没接触过这种东西,本也不怎么感兴趣。但这回可是这木屋的小主人给他看的,少主便难得地有了点兴致。
云长流就凑在阿苦身旁坐下,一面把惯例的糖递给他,一面接过那册子看了起来。
这话本子讲的是个叫《金玉孽缘》的故事,阿苦拿的是上册。
是说江南某金姓大户人家的公子,对一墙之隔的邻家千金小姐一见钟情,可惜落花有情流水无意,金公子遂相思成疾。那金老爷不忍见子消瘦,竟暗地将邻家小姐陷害得被赶出家门,最后沦落到入了青楼卖艺维生,被老鸨起了个艺名儿,称玉姑娘。
那金公子对父亲的阴暗手段一无所知,某日在金老爷的有意诱引下,偶知心上人潦倒至此,自然又是心痛又是怜惜。他对玉姑娘是真心倾慕,于是立刻便欲筹钱为姑娘赎身。
然而,当金公子终于鼓起勇气前去青楼拜访心上人之时,素来温婉的玉姑娘却对他冷眼相待,将他拒之门外。此时金公子才知道,自己竟是心上人悲剧的根源,自是心如刀割……
上册到这里便结束了,只留下句“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册分解”。
这故事的情节并不如何复杂,行文辞藻也只能算作一般,可禁不住长流少主初次接触这些描写爱恨情仇的文字,一遍通读下来后居然也沉浸于其中。
其实他还有许多地方弄不懂,诸如“相思病”是种什么病,“青楼”又是个什么楼……但还未及细思,阿苦便忽然叫他:
“少主,你觉得……“不知者不罪”,这句话怎样?”
云长流放下那小册子抬起头,却见身旁阿苦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寻常。他捧着云长流给他的那一小包糖,定定地望着这边,竟似隐约期盼着什么一般:“金公子一往情深,玉姑娘可会放下怨恨,钟情于他?”
云长流认真地琢磨了会儿,摇摇头道:“既然这金公子乃玉姑娘所受灾祸之缘起,不憎恨已是不易,又怎会钟情?”
阿苦抿紧了唇,也不知是不悦还是低落,许久才轻声复问道:“……那少主觉得,金玉二人结局怎样?”
云长流还在回忆着那故事情节,没多想便道:“既是孽缘,想必不得善终。”
不料阿苦闻言立刻冷了脸,毫不客气地把话本子抢过来,和那包糖一起往地上一摔,指着门外就要赶人,“你走!”
云”
少主被阿苦突然的脾气搞得一头雾水,全然不知自己又怎么惹着他了。没想到阿苦居然来真的,拽着云长流的胳膊就拉他往外走。
这时候长流少主才有些心慌了,忙道:“我……说错了?你莫生气,是我不懂……”
他踉踉跄跄地被阿苦拽到了门口,手臂上的力道却忽然松开了。
只见阿苦已经收敛了情绪,转而正色道:“我没开玩笑,少主,你这几天不要过来了。”
“至少……”他想了想,“五日……不行,至少八日之后再来。”
云长流疑惑不解:“为什么?”
阿苦把眼睑一垂,移开了视线淡然道:“别问。你要还想……还想继续每天到这里来,就听我的。”
“……”云长流沉默了片刻,却没有答应下来,反而问道,“与你的病……与你喝的药有关?”
阿苦脸色就是一暗,心道……这小少主也太敏锐了点儿吧,怎就这么一针见血。
他不知为何心情更加糟糕,语气也不自觉地更冰冷:“少主,你不要问!明日你爱来便来,只是我有重要的事需出去,你来了我也不在。”
话一说完,他也不管云长流如何反应,径直把门关了。
云长流怔怔地在门口站了许久,可那扇门一直也没开。
直到太阳快落山,少主才黯然回去。
他已经觉出某些很不好的预感。
次日,云长流并没有选择听阿苦的话。
仍然是那个时间,他仍是带着新一天的糖,仍是沿着旧路下山。
入了葱郁的桃林,走过曲折的小径,云长流照旧推开了木屋的那扇门。
木屋内却赫然空了。
空无一人。
……
阿苦在药门深处的取血室里醒过来时,第一个从混沌中复苏的感官居然是嗅觉。
很浓的血腥味,浓的令人胃里阵阵作呕。
阿苦昏昏沉沉地想,这回似乎比上次取的更多。
紧接着是听觉,他听见很嘈杂很尖锐的声音。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周围乱糟糟的,似乎有很多人在急切地高喊或低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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