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余光瞄着年轻男人的身量和穿着----中衣料子一看就价格不菲,并非寻常百姓能用的布料,一双黑色鞋面上滚着翔云浪纹,细微处描着金线,在这昏暗的光线下本来并不惹人注意,奈何窗外橘色火光熊熊,那金线便反射出了淡淡光芒。
这幅穿着打扮,还有仆人跟在身边,周副将心里有了些底,正要转身回禀自家将军时突然耳朵一动。
“当心!”他反应神速,一把扯过窗边人,便见一只带着火的箭矢堪堪闪过眼前,一下扎入地板,登时就将脆弱的地板引燃了。
“狗-日的上面还有火油!”周副将鼻尖微动大喊一声,拉了杜慈就走。
“你、你做什么,放开我!”杜慈吓了一跳,挣扎道,“我的人还在下面,豆丁!”
“马房有人纵火,”周副将道,“对方的目的是整个驿站,赶紧走!”
“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杜慈没出过王城,登时懵了,“天子脚下,他们,他们……”
“呵,”周副将觉得这小子真有意思,倒是跟传闻里天真无邪的小王爷对上了,道,“天子脚下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因着对天子印象不好,周副将嗤笑:“天子又不是天神,他怎的知道一切?”
杜慈刹那睁大了眼睛,恰好戚南柯同徐副将也快步走来,他们行李不多,徐副将帮忙拿着周副将的包袱,三人就要将杜慈一起带下楼去。
杜慈见豆丁没了影子,慌了神地用家乡话大喊:“放手!哎呀我哩包!我要切拿包!”
“命重要还是包袱重要”
“不得行!我哩包!”杜慈在周副将手里如同一只鸡仔,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绝望道,“有很重要哩东西啊!你,你这个人……豆丁!豆丁你在哪儿!”
戚南柯将自己的包袱往徐副将手里一扔,提了杜慈就往楼上跑回去。
此时楼板已经烧了大半,客人纷纷尖叫着跑下了楼,还未烧着的地板上散落着鞋袜、发带、腰带,还有几个小包袱。
有人居然趁火打劫,弯着腰捂着口鼻搜刮那些包袱里的银钱,杜慈一眼看到竖眉大喊:“嘿!你在干啥子!”
戚南柯转头看了一眼,无动于衷地提着杜慈几步冲回房间里,将他往里一推,示意赶紧收拾包袱!
杜慈揉着被拽痛的手臂,委屈巴巴地咕哝:“莽子……”
他嘴巴喋喋不休,手脚倒也麻溜,几下收拾了包袱捆在背上,戚南柯注意到好像有一只玉白短笛,被杜慈三两下塞进了包袱里。
两人正要出门,那大火已顺着地板门窗如贪食的火蛇,一路蜿蜒而来。
地板断裂,通往楼梯的路已经没有了,浓烟呛得的杜慈眼泪滚滚,一张脸皱在一处,惊慌道:“这位大哥!我们,我们咋个办啊?!”
这点小事如何难得住戚南柯?就见他眉头也未皱一下,拉了杜慈进门到了窗口边,这窗下正对驿站后门,后门处已聚集了不少客人,徐副将和周副将也在其中。
见窗口上有人,众人惊呼起来,徐副将放下行李跑到窗下:“将……少爷!”
戚南柯摆了下手,徐副将立刻让开,杜慈目瞪口呆:“你、你要干啥子?”
戚南柯将他直接放到窗沿上,杜慈趴着窗框杀猪似地嚎:“我不跳!我跳了就莫得命了!我不跳!你个莽子就不能用其他办法吗!莫挨老子!把床单拿过来!”
杜慈打算用床单系成长绳,然后攀着绳子下去,哪料戚南柯只瞪他一眼,然后就提着他的衣领,单脚朝窗框上一跨,就这么带着他跳下去了。
“啊啊啊----!”
啊字没完,已经稳稳落地,杜慈闭着眼张着嘴,尴尬了半晌微微睁开了一点眼睛缝。
众人集体鼓掌,喝彩连连,仿佛是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
杜慈:“……”
旁的人还在帮忙救火,杜慈也不好意思再叫了,挽起袖子也想去救火。
戚南柯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灰色的眼眸在熊熊烈焰里仿佛被染上了某种奇异的色彩,正静静地看着他。
杜慈拍了下脑门,整了下衣襟正儿八经地拱手行礼,用别扭的大盛官话道:“多谢大哥仗义搭救,日后若有难处,可去永歌北巷泡桐树下杜府找一叫‘忠柏’的人,必会相帮。”
说罢,他又在包袱里摸来摸去,摸出一只鼓囊囊的钱袋看也不看直接塞进了戚南柯手里,一脸“赏你了”的表情。
徐副将在旁边看得牙痛:这绝对是杜慈没跑了,可这人是不是也忒傻了点?
同陌生人见面,一来就掀了自己老底,把杜府位置给报了出去;二来赏人钱财竟是看也不看,若是将盘缠全都给出去了,这一路要如何是好
将军何时来娶我
第04章 .你是个哑巴
杜慈权当自己谢过了,转身又要走,但戚南柯还是拉着人不放。
杜慈:“”
杜慈白皙的小脸被浓烟熏得有些黑,只一双大眼亮晶晶的,先前窗口上带火的箭矢从他眼前闪过,虽副将解救及时却依然燎着了一点头发和眉毛,此时就见杜慈右边眉毛少了一小戳,额前和耳鬓的头发也隐隐有点焦味,发尖更是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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