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万不得已。
不舍出此下策。
喻炎这头心思电转,回神剑尖已在眉睫。
值此生死之际,他那双弯弯笑眼,终于泛起一抹猩红恶意,再不见半分疏狂fēng_liú之色。
迎面长剑刺下,喻炎只来得及将头微微一偏。
冰凉剑刃从他侧脸割过,由额头划至下颌。
那弟子一招得手,自是满脸得色,人正要细看喻炎皮开肉绽后、皮下髑儿颜色——
可下一刻,他忽然愣住了。
喻仙长还好端端站在原处,神色不痛不痒,面庞未损分毫。
还没等那弟子眨一眨眼,明白个中蹊跷,喻炎手中铁剑也动了。
那柄铜钱铁剑,灌注喻炎浑身灵力,趁着两人相隔咫尺,一剑破开护体真气,从弟子下腹刺入,后背穿出。
滚烫鲜血,溅在喻仙长水迹淋漓的旧剑上,淡得只剩一抹fēng_liú浅绯。
这般瞬息变故,神仙难料。
围观散修惊呼未起,喻炎已然把剑上皮囊一甩,掷在空空擂台中,足下用力一点,闯入第二层明光擂台。
台上那名弟子还在挂念同门生死,看见喻炎提剑而来,才匆匆招来阵眼佩剑,直指喻炎咽喉要害……
但喻炎并不曾避,等这一名万霞山弟子长剑刺喉,喻炎手里铁剑也已穿肠破肚。
双方杀招使过,喻仙长依旧毫发无伤。
他喘了一瞬,后退半步,勉力站稳,人使劲扯出长剑,复往第三层擂台掠去。
等他跃上新的一层擂台,脚下方有血雨溅开,方有身躯倒地的闷响。
第三层弟子境界稍高,猝不及防中,与喻炎接连交手了数个回合,而后一度以气御剑,不敢叫喻炎近身。
但这邪修却像是知道万霞山的剑招。
他出的每一剑,都像是与喻炎喂招。
喻炎的反击之式,却直指剑招破绽之处。
是了,邪修……无霞山掌教……
那弟子慌乱之中,看喻炎越欺越近,剑招急变,激起纵横剑气,结成森严剑网,想护住周身要害。
而喻炎竟顶着一道道剑影寒芒,将自己寻寻常常一柄铁剑,复刺入此人胸膛。
等喻炎拔出铁剑,忍不住冲自己轻轻叮嘱道:太慢了。
方才太慢了。
飞光会痛的……
喻炎眼睫微垂,再睁开时,瞳眸颜色赫然化作猩红……但他眼眶里面,又隐隐绰绰漫着一层水雾。
他似是杀意正浓,他似是泫然欲泣。
没等外人看清,喻仙长已经打起十二分精神,往上一层急急掠去,人剑出如龙,交手片刻,便将守擂弟子挑落,铁剑又饮新血。
趁气势正炽,喻炎持剑再上,再挑一人。
而后复上一层,复挑一人。
如此接连闯过八层擂台,万霞山未至金丹的外门弟子,悉数被喻炎挑落剑下。
那柄铜钱铁剑上,一道道浅绯色水迹,一路由淡转浓,最终也化作一缕猩红。
68
到了这个时候,其余万霞山弟子哪还肯“单打独斗”下去。
只听得遥遥高空上,有内门仙长疾呼:“诸位同门听命,撤去擂台,合诛邪修!”
八层之上的弟子随之而动,纷纷将阵眼的兵刃召回手中。
喻炎抬头再望,正看见头顶那座通天贯地、无数趁手兵器垒成的高塔,离了这些刀箫琴剑,开始一层层向下坍塌,瑞气宝光坠如瓦砾碎石。
他禁不住眨了眨眼,拿手挡了一挡。
不过这样短短一瞬,喻炎再睁开眼时,自己还未讨教的数十名万霞山仙长,悉数从各自擂台一跃而下。
喻炎不由得笑了。
他直直望着头顶高台,细看这庞然巨物如何陷落。
其声其势,几如通天神树倾折、仙佛埋骨之塔崩催。
再过瞬息,已然有弟子手按刀刃,欺身到了面前。
喻仙长却仍是昂头望天,专心致志,想铭记这一番天地异象……
他看着隔绝夜雨的光壁彻底消散。
第一滴雨水向他落来。
崩塌的擂台幻象也轰然砸下。
千百万道冰凉雨丝紧随其后。
复有刀光剑气袭来,混在这一层层陷落的景致里。
喻仙长嘴角笑意更盛,人倏地迎上前去,拿左手去握其中一名仙长的霜雪长剑,右手将旧剑一贯,穿了那人皮囊,反手抽回长剑,血水溅在面庞。
那仙长受此重创,沉甸甸向下跌落,喻炎便一脚踏在他身躯上,身形借势向上冲去,长剑横扫,剑气荡开,再伤一人——可这样一人一人杀将起来,未免太慢了一些!
他借着漫天风雨之势,缓缓落回仅存的数层擂台上,将长剑挽在身后,刃上鲜血,淋漓滴在他背心。
头顶夜雨渐疾,而血水滴落的声音渐缓。
滴水声一缓,喻仙长便五内如焚。
这声音未免也太慢了一些。
他喻炎三十余年来,眼前所见,耳边所闻,亲历之事,践行之路,未免都太慢了一些。
人情优柔寡断,世情瞻前顾后,万千大道不外乎求圆融、求高寿,一桩比一桩苟延残喘、拖泥带水……
他为何不敢……再略快一些?
喻炎受这一念驱使,越发弯起那双眸色通红的笑眼,装出极恭敬的模样,朗声笑问:“你们万霞山,竟不过如此吗?只是如此?就只有这点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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