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弘皱眉,低声求饶道:“我就与侯爷小酌一杯,不碍……”
蒋世身为医者,最痛恨那些不爱惜身体的人,哼哼几声,道:“下官这就把官帽送进宫,这太医不当也罢。”
“好吧。”王弘哭笑不得看着林毅,说:“以茶代酒,以茶代酒。”
林毅笑着指了指不远处池边水榭,道:“我看那水榭不错,不如就到那吧。”
——
家仆在一边煮茶,很有眼力恭敬地退了下去。
王弘拿起案上的茶盏,道:“请。”
林毅也拿起茶盏,道:“丞相请。”
两人放下茶盏,下面的婢女上来给盛上,又退了下去。林毅这才开口道:“丞相身体如何?”看今天蒋太医那模样,恐怕情况不乐观。这句话他没敢说出来。
“已无大碍,让侯爷久等了,实在是失礼。”王弘说。
林毅道:“那就好。蒋太医医术高明当世罕见,我只服了他两贴药就痊愈,相信你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
王弘淡淡“嗯”了一声。
“其实,我今日不请自来,是为了令侄王病。”林毅看着盏里的茶水,再看了看王弘微微吃惊的表情,道:“这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汝南郡北部都尉,哦不,现在的镇军将军韩匡,似乎与令侄颇有渊源。”
王弘吞了吞口水,示意他继续。
林毅斟酌用词,道:“我一直在找一个匈奴人,他曾经是我不得已关在府中的……家仆,在会稽山阴的时候,你也知道,令侄是被刘丕从山阴带到建康的,好巧不巧,我找的人和令侄都在山阴,那日我的家仆从府中逃离,我一路寻找,他竟和王病在一块,我想说的是,他们……可能是朋友。”
“不可能。”王弘立刻坚定地说道,“王病和匈奴有杀父之仇,他不可能跟匈奴人混在一块。”
“你先听我说完,再下定论。”林毅喝了口茶,把在山阴看到的一切详细说了一遍,甚至包括岑立为了救王病不惜在打斗中露出破绽一事。王弘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想到王病身受重伤困在牢中还央求自己去找一个人,那副画像,的的确确不像中原人!
“后来我在汝南,又见到他——我的家仆,可是却没有亲眼看见王病。”林毅回想起最后一次见到韩匡的场景,他说不再麻烦韩匡帮他找岑立了,临走的时候,他看见韩匡拿着另一副画像,只瞥了一眼,他瞬间就知道那上面的人是谁,因为脸上有那道疤痕的人实在不多。
“我猜测,他们可能一直在一起。你放心王弘,我并不是来找你投诉的,只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比投诉你的话难听许多,其实,我的那个家仆……他…他是赵国的…太子。”林毅没想到再次说出这个名时,胸口还是一阵轻微的闷痛,他深呼吸一口气,道:“赵国最后一任太子,刘华歆。”
梁朝立国后,谁都知道皇帝对这个元平候十分纵然,倒贴他个大官都不要,一年待在封地的日子屈指可数,身为一方之侯却总是云游四海,似乎他就是乐得这样无拘无束放浪形骸的生活,他处事圆滑从不得罪人,顶着一个爵位无官也能在官场横行,这样的人恰恰和王弘相反,王弘拼命在官场周旋,但是这不妨碍两人成为朋友,王弘有时透过林毅看到小陈淮,却怎么也无法把他和匈奴太子联系到一块,这么身价悬殊的两人,竟然还曾是主仆关系!
王弘用了毕生修养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失态,他短暂丧失了说话的能力,端起茶盏饮完,甘甜的茶水流过喉咙胸腔,深呼吸一口气,王弘才勉强平稳地说道:“这事陛下知道吗?王病会不会是被刘华歆挟持的?刘丕的事我知道,是陛下的意思,陛下有陛下的忧虑,我也无可奈何。”
林毅说:“我没与陛下说明,可是你觉得会有人为了人质连自己性命都不要?!还有韩匡,王弘,我不知道你提拔韩匡是为了什么,对,他确实是将才,可是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华歆和王病都出现在汝南,不久后你就提拔他为建军将军,这是为什么?”
“他和裕和王出征收复汝南郡立下战功,又在边郡积极对抗胡贼,保我大梁边境和平,我只是看中这一点才决定让他统领三军抗贼护国,根本没有别的关系。”王弘说,“我小时候一直在琅琊郡,王病那孩子早早就跟随我兄长去洛阳王府,他就算和韩匡有什么交际我也不知道。我是现在通过你才知道他们相识,又怎么会因为他和王病的关系提拔他呢?”
林毅叹息口气,“原来如此,看来你是真不知情了。”
“你放心,这事我不会与陛下说,按照你的说法,王病可能…是真的自愿和那胡人在一起的,那孩子命苦,陛下一直对我兄长的事耿耿于怀,我护不了他,他离开大梁反而是件好事。”王弘想在廷尉牢狱里被严刑拷打的亲侄子,自己却无能为力,辜负了兄长的嘱托,十分难受。
婢女上来倒茶,王弘挥挥手把她打发了。
王弘:“你和赵国太子,是怎么回事?”
“他救过我的命。”林毅看着丞相府内的景色,绿水黄树,秋天不见红花。
王弘道:“汝南郡是边郡,林子游,你老实告诉我,你去那里,是不是找那个刘华歆?”
林毅低着头不说话,沉默就是默认。王弘闭上眼睛,其实他自己的侄子何尝不是,在牢狱里不为自己求情,只求他帮忙找一个胡人,想到这儿,王弘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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