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於松了一口气。
一天之後,她睁开眼。
熟悉的林子,熟悉的气息,如此安详的景象让她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只是又一次在林子里睡著了。
但是背部传来的剧痛却在第一时间提醒了她一切──大火,杀戮,和爹焦急的面容。
她动了一下,身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醒了?”
她无法起身,依然趴在那里,侧过脸看著他:“你……”
他用树叶为她接来水:“先喝点水。”
喝完水,她终於能说话了:“爹呢?”
“你先好好养伤,等你好一点了,我再带你去见他。”
这是他想了好久才想到的说辞,十分委婉,只希望她能误会,然後……
可是她的眼眸瞬间悲伤。
她懂了。
“宁姑娘……”
“凡儿,你叫我凡儿。”她眼底有泪,却没有哭出来,“我听见了。”
“……凡儿。”
“爹希望我活下去,我记得。”她又说。
所有准备好的安慰说辞全都派不上用场了。
“我会活下去的……”她闭上眼睛,疲惫地睡去。
清醒的她很坚强,但睡梦中她却没能战胜那无孔不入的悲伤。
“爹……”她一直在叫唤,高兴的、温柔的、期盼的、渴望的、悲伤的、绝望的,全都有。
“爹……”
“爹……”
任他再怎麽铁石心肠也忍不住为此而心酸,他贴著她的耳畔,回答:“我在。”
“爹……”
“我在。”
“不是……”她抗议,然後继续寻找。“爹……”
唉,看来冒充是行不通的。
他只好在她耳边轻声哄骗:“问天……”不要叫爹了,他只能给她一个秦问天,给不了其他。
“爹……”她的呼唤迟疑了些,显然被干扰了。
“问天。”他重复。
“……”谁?
“问天。”他不厌其烦。
“……天?”
“对,天。”
“天……
“我在。”
“天……
“……我在。”老天,她该不会一整晚都这麽叫吧?他无奈地握著她的手,“你好好休息,我守著你。”
她还需要积蓄体力,不能这麽操劳。
幸而这一次她听进去了,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
“……天?
“我在。”他加重手中的力道。
而她,终於能安睡。
☆、水云山(下)
或许是因为她坚持著要活下去,她的伤好得很快。
受伤後的第四天,她已经完全清醒。
“凡儿,你需要得到更好的疗养,我必须尽快带你离开。”
她沈默了一下,然後问:“我爹呢?”
见不到她爹最後一面,只怕她难以安心。
於是他将她带到她爹的墓前。
简单的一个坟墓,一块简陋的木质墓碑立在前方,上面空白无一字。
“我不知道宁伯伯的名号,所以没有写上字。”他说。
她轻摇头:“无妨。我从小与爹相依为命,却在他被杀的那一天才知道他的真实名号,想来,有没有墓碑,爹是不会在意的。”反正,他从来不希望有人会记得他。
没有想象中的失声痛哭,她的平静叫他惊讶。
“爹,凡儿会活下去的。”她说。“凡儿会找一个怜惜我呵护我的人,和他高高兴兴地活下去,你可以放心。”
他心一动,专注地看她苍白清瘦的脸。
“爹,凡儿不会想给你报仇。”她说,“凡儿不恨也不怨。”
她纤细的身躯在风中摇曳,却倔强地不肯倒下。
“爹,你和娘在一起了,你们会很好很好的……”她眼眶红通通的,眼底有泪,抬头看向水云山,她轻声说,“凡儿也会很好很好的。”
这是承诺。
面临瞬间家破人亡的悲剧,她竟然还能保持广阔的胸怀。忘却仇恨向前走,这是多麽艰难的事情,可她竟然做到了。
想来,也只有宁伯伯这样的高人才能教养出这麽出色的女儿。
良久,等到她眼底的泪水蒸发完毕,她才看向他。
“可以了。”
他点头,过去小心翼翼地搀扶。
“凡儿,我有话要跟宁伯伯说。”他对著宁东博的坟墓,深深鞠躬。“宁伯伯,那日为了给凡儿疗伤,我已经冒犯了她的名节。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但问天不是不负责任之人。你临终之前将凡儿托付给我,想来是信任我的。我在此也可对天立誓,此生定会好好待凡儿,怜惜她呵护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她惊讶地看著他,他回视:“凡儿,你可愿意嫁与我为妻?”
“怜惜我呵护我?”
“是。”
她怔忪失神,回忆起在那无边漆黑的梦魇中,耳畔一直回响著的温暖声音:你好好休息,我守著你。
这就是被怜惜被呵护的感觉吗?
许久,她含泪微笑,点头:“好。”
………………
他将她带出了水云山。
离开熟悉的地方,她难免感觉惶恐,但他始终那麽温柔、那麽耐心,一点点地抚平她的不安,让她熟悉外面的世界。
在养伤的期间,他的温暖稳重让她依赖、让她眷恋,她天真地以为幸福就是如此,她的一生就能在他的怜惜呵护中度过。
她没有经验,不懂得防备,就那麽轻易地放弃了自己成长的机会,甘心全心全意地依附於他,做一株没有独立性的树藤。
直到,美梦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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