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了丘坡,仍是废烟弥漫、瘦苦矿工在矿穴中钻入钻出的场景,与乙线矿脉并无二致,也无矿灾後停滞的荒凉景象。发生五十年来最严重矿灾的甲线矿脉,似乎已恢复,步入生产的正轨。
主子问:「目前甲线矿脉的产量恢复正常了吗?」
「恢复一半了。可产量远不及以往,仅达六成。」霍田答。
主子思量一阵,才说:「这数字要以平价供应全国,听起来有些吃力。」
「是的,相当吃力。」霍田说:「所以这半年来,铜价只上不下,据说庆丰侯与都拔侯都上了状子,向陛下抱怨呢。」
「抱怨什麽?」
「都拔侯近日新建一路马军,急需制甲,他们的甲极特别,必须用铜熔铁,增加盔甲的软度。以柔治刚,刀碰上这种甲,就像砍软布似的,砍不下的,是都拔侯马军所向披靡的一项法宝。至於庆丰侯……」霍田不以为然地说:「他们抱怨缺铜作油壶,让他们装炸好的猪油。」
听到这嘲讽,独叔与主子都会意地笑了。全禁国都知道,这些过惯富饶生活的南方人,最会巧立名目,来让自己过上奢侈的生活。
他们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越前头,人烟越少,却渐渐有了一股隐约的异味,绕上了人的嗅觉。独叔觉得这味道极怪,不像废烟,也说不上是什麽味道,又见主子似乎在想事情,霍田一副随时待命、要为主子解决问题的样子,他便不想多问。
「那更别说……」主子开口:「寻家能以低於平价五成的价格,解决稷漕的铜荒了?」
霍田瞪大眼睛,十分惊讶。
「等等,大人!」他口气急。「这事是──」
主子似乎意料到霍田的反应,反倒不慌。他答:「处暑月时的事。距离寻家到稷漕建立办事所,有三个足月。」但他又有些不解地问:「这事,之後在玉漕不也闹了颇大的声势?我以为每位玉漕人都知晓。」
霍田恍然。「是了,那时下官被派到北乡的僻壤查帐,只听闻些许风声,没目睹当时的混乱。但如今听大人说来──这不可能!」他坚定地说:「下官仅知官府将今年上半所采铜矿四成配予稷漕,纾困铜荒,但价格高得十分吓人,绝无压低铜价这事!那时的产量,甚至不及此时的一半。」
「当时,我也怀疑过。」主子盯着霍田的眼,说:「现在,看到霍户员的反应,我更确信了。」
「当时?」霍田的感知很锐利。「大人,还发生了什麽事,是吗?」
「舍妹开出一个极诱人的条件,与贵转运使合作。」主子说:「她将进铜成本压低至五成之多,却让转运使以当时铜价卖出。霍户员可以想见,这中间的差价,有多麽巨大。」
霍田愕然,显然真被这中间的巨大给吓到了。他想了一阵,才说:「大人,请容下官打岔。其实原铜一旦经过官司验可,订定配额,批给他地商家经销,之後一切生意事宜,如商家要如何卖、透过谁卖,除非有哄抬专断之嫌,否则玉漕官府并无管辖权限。但下官仍是想明白──」他加重语气。「为何此事是由转运使经手?不该是寻家操刀主持吗?这麽做,很有互利之嫌啊!」
独叔看他这说话的语气,有些像教书的先生,突然发现他喜爱的、看重的门生,其实一点也不如他心目中那般模范、优秀,因此失望且愤怒了。
「是的。」主子爽快承认。「这的确是一种互利的行为。」寻家可在稷漕获得支持,转运使可从中抽取巨额的差价,甚至是其他贪婪者想分杯羹而出面游说的贿金。
霍田的表情十分沮丧。
「当时,舍妹听了家母与转运使的劝,将权利让予转运使。」主子则是冷静地继续说:「他们认为,稷漕官商缺铜的实际情况,对舍妹而言相当陌生,由转运使出面调停仲裁,依照轻重缓急,让稷漕各部能获得合理的分配,甚为理想,故作此决定。」
主子沉着脸,补充:「而舍妹一向顺於主母,毫无拒绝余地。」
「那请问大人,这笔成本低於五成的铜货,最後有兑现吗?」霍田马上问。
「兑现了。」
霍田瞠大眼。「贵转运使从不怕这其中难保有什麽……」他停了话。
「你想说,『诈』,是吗?」主子很清楚。
霍田紧抿着嘴。
「转运使是个城府极深之人,当然怕。这麽好的甜头,也会让他怯步。」主子说:「可经过五回的兑现後,各方买铜的帐也确实收妥,到此,他就一点也不怀疑。」
「五回都兑现了?」霍田高着声音。
「是,五回。」
霍田摇头。「不可能……」
主子注意看他的反应,更确信这事的古怪。
「寻夫人怎麽做到的?怪极了……难不成她是用寻家的家底硬是去兑现了这笔铜货?要是,这也太伤了!」
「我与转运使也曾这麽想过,但显然不是。这半年的寻家帐目,想必你户部内部也知其一二,十分正常。」
「是。当时下官虽已下了这些大户前线,但在同僚言谈间,并无任何异状被提及。您知道的,哪一家富户一有风吹草动,户部内部动得很快,因为那正表示──」他语带轻蔑地说:「他们有油水可向这些心虚的富户抽了。」
「寻家帐目无异,这笔低廉又巨量的铜货也如实兑现,而且显然的,不可能是由永金脉处供矿。那这些矿……」主子眯着眼。「从何而来?」
霍田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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