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平生收起手机,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笔直站在山顶,眯着眼睛,拿起齐眉铁棍四十五度角指向天空,似是一种宣战。老天从来就不是公平的,有的人在高档大气、干净整洁的医院出生时,便注定了一生富裕高贵。而有的人在落魄旧败、墙皮脱落的土屋落地时,便意味着前半生必然低微卑劣,至于后半生,则需要看运气,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运气似乎都不怎么样,将卑劣延续到了下半生。
辰平生不相信命中注定这一说,他可以低贱,可以卑微,但他不能一辈子都是这般,所以他才要挣扎,挣扎着去做那百分之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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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时间匆匆而逝,这一天辰家很热闹,不大的小院中摆了七八桌酒席,将小院空间塞得满满当当。院中笑声谈话声玩笑声鼎沸,隔着孤村两里地外都能听到。酒桌上觥筹交错,劝酒与推辞争执不下,老少爷们人人面色涨红,大夸辰家小子有出息。
大黄在七八张酒桌下来回跑动,捡食着地上村民们丢弃的骨头,后面跟着几只体型稍小一些的同类,都是闻香从别家过来的。大黄是村中狗群的头头,外来者们吊在大黄后面吃些残余已是很满足,不敢向前与大黄争食,毕竟这是老大的地盘。
辰平生跟在父亲身后轮番到每桌敬酒,陪笑着说一些感谢的话,顺便再听一次褒奖。来至酒宴主席村长所在的一桌时,村长陈玉金满面通红,已有几分醉意,紧捧着辰平生的手道:“平生……你让咱村子里有了大学生,我高兴……但这份荣誉,不光是你自己的,更是咱孤村大家伙儿的。你上大学要交学费,仅凭你家中这条件,肯定负担不起,所以组织整个村子商量着,凑了八千块钱,给你当学费,你也别嫌少……”
辰平生感受着陈玉金那双满是老茧的手掌传来的厚实,不禁潸然泪下,八千块钱,意味着村里每家每户出至少一百多,对这个贫穷小山村中的村民而言,这可不是小数目啊!辰平生红着眼睛,看向院落中众人,每一张面孔都是那么和蔼友善,都是那么值得尊敬。他要把这些面孔牢牢印在心里。
辰平生反握陈玉金的手,激动说道:“村长,你放心吧!俺平生到了大学,以后走上社会,一定混好,将来报答咱大家伙儿。”陈小琴站在一旁,偷偷抹泪,八千块钱可以很大缓解她和孩子他爸的压力了。辰松岩为陈玉金斟上一杯酒,随后为自己满上一杯,一饮而尽,言道:“村长,矫情的话不多说,一切都在酒里。”
陈玉金笑着看着辰家一家三口,对辰平生说道:“平生啊!都是一个村的,这说报答可就见外了。”
辰平生强忍心中酸楚,使劲点头笑着。
临近傍晚酒席方才散去,孤村村民个个勾肩搭背,摇晃着互相搀扶着离开。辰平生和父母还有黑娃,将院落重新收拾好,把从村中借来的桌椅都还了回去。
夜幕降下,四人围坐茶几,老式彩电嗤啦嗤啦闪现着雪花,不时出现一道西装干练的人影讲着当下时事,黑娃眼睛盯着电视,纳着闷道:“这新闻联播,怎么每天都是这俩人?”
辰平生揉了揉黑娃脑袋,这台彩电,是村子里除村长家那台以外,唯一的一台,是三年前父亲从城里收旧家电的那里淘换的,当时花了五十块钱。三年过去,幸好还未报废。
辰松岩看着陈小琴说道:“孩子他妈,平生过几天就要上学了,你去给他提早收拾收拾行李。”
“哎!”
辰平生知道父亲有话要说,静静等待辰松岩下文。
“平生,你知道,家里供你大学第一年,已经相当吃力,这还是有全村接济的情况下。所以,你去到宁海之后,要想法子自己谋出路,谋以后的学费生活费,不要过多指望家中了。”辰松岩严肃说道。
辰平生点点头,说道:“平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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