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哩婆湿想了想,朝伯利走了过来。伯利听见她足上脚铃细碎地响。火腾起来了。他们坐在火堆两旁。伯利拿出了水果和饼子,并说明这些食物都很洁净。优哩婆湿道了谢,两人一起吃了晚饭。
“小姐是舞者么?”伯利最后开口问。“我很少见到有女子单身旅行的。”
“是的,”优哩婆湿说。“我在找人。所以一边跳舞,一边旅行。”
她原本有一套很圆熟的托辞,自己半路和剧班走丢了。暂时找不到人。但是同伴很快就回来,等等。这套说辞通常能打发那些心怀不轨者。但是她看着对方在火光照耀下的脸,他看起来坦诚、疲惫、无欲无求,便奇异地觉得这大概没必要。
“是吗?找人那可很辛苦啊……”伯利说。“你在找什么人?”
优哩婆湿笑了一笑,“和您一样的武士。”她说,“大概是在骑着马四处旅行吧。”
伯利也笑了起来。火光把影子投到他脸上的皱纹里。“那还真巧啊。”他说,“你打听到关于他的下落了吗?”
优哩婆湿摇摇头。“还没有。”她轻声说,“有人说他到世界尽头去了……”
伯利注视着她。“这听起来可并不乐观,那你还要寻找他吗?”
“大概吧,”优哩婆湿回答说,“反正我只要跳舞就能得到旅费和食物。偶尔也会有人好心搭我一程。我想我还会找一段时间吧。”
“嗯……”伯利说着,他摸了摸胡子,凝视着火光出了神。
神庙外,雨还是在不停地下着。雨水从屋檐滴落,击打石础,声音清越,富含节奏,分外动听。
优哩婆湿想了想。“您想看我跳舞吗?”她说。“算是报答您的晚饭。”
伯利抬起眼来,有点惊奇。他看起来似乎想谢绝,但最后他改变了主意。
“好啊,”他说,“荣幸之至。”
优哩婆湿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装,跺了跺脚。足铃清脆碎响。她踏出一个舞步,然后就随着雨声翩然起舞。
伯利注视着她,眼里盈满惊奇。一曲舞毕,他鼓起掌来,高声喝彩。
“我原本以为……”他笑着说,不知为何,笑声里有点遗憾,有点感伤。“除了天上永寿城的主人,别无他人有福欣赏这样的舞蹈。”
优哩婆湿朝他一笑。“有福的人很多呢。”她轻巧地说。
萨蒂在做梦。
梦里,身如雪山的雄牛驮着她,在金色海洋般的草原上奔驰。天深邃高远,远处山峦起伏,宛若银蛇。隔了一会,她又觉得是湿婆在抱着她行走,长草拂到了她的衣裙,他步伐轻快如风。
当她睁开眼睛时,她知道自己来到了八方护世天王的天界。她躺在草中,孤独安静,云朝着她头顶飘。金色草海里,巨大动物的遗骸宫殿废墟般威严矗立。她站起来,朝四周张望。就在这个时候,悲痛再度涌入她心里,就像是伤口再度流血。她又开始哭泣,泪水带着血般的腥咸滑过脸庞。
这时她看见湿婆朝她走过来。他一会儿是头顶新月的雄牛,一会则还是人的模样。他身形闪烁着。他朝她走近,“不要再哭了。”他说。
她看着他,可是泪水还是不断滚落。哭泣与否并非是自己所能决定的事情。
湿婆看着她。
“看,”他突然轻声说。她看见他抬起一只胳膊。从他的皮肤上伸展出一双雪白的翅膀,一只白色的鸟儿从他身上飞出来,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她张大眼睛。从他的指尖开始,他的手、肩膀和身体正像岩石化为流沙那样分离成一群白鸟。在微风中,他的躯体摇曳消散在群鸟的翼翅之中,它们轻盈地扑动翅膀,在那紫蓝天空里飞翔起来,姿态优雅,仿佛以飞行起舞,她吃了一惊,抬头张望鸟群,害怕它们就此飞远不见,但那群白鸟只是空中回旋了一圈,就又落回在她身前,明亮的翼翅划过她的眼前,而她眨了眨眼,湿婆站在她的面前。
“不要哭了。”他依旧这么说。
萨蒂看着他笑了。尽管泪水还是在溢出她的眼眶。
她在雨声中醒了过来。
她的头还很沉重,但是她听着雨声,觉得心里清醒了一些。梦的残影慢慢从她眼皮底下消去了。
她知道自己在哪里。她躺在那座大天神庙里,神像之前,唯一一处还没有坍塌的地方。石头冰凉地咯着她的肌肤。雨水从破损的屋顶上落下来,在石板上聚集成水洼,倒映出灰色的天空。她默然看了一会雨滴,坐了起来。
她朝神庙外走去。雨水打在她的头发和□的手臂上。她看到湿婆站在山崖前,注视着脚下的古老森林在雨水中呼吸。有一瞬间她好像产生了错觉,觉得他似乎和另一个人站在一起说着话,而那个人惊人地像毗湿努。但她一眨眼,湿婆还是独自站在那里,雨水在他黑如鸦翼的头发周围形成一道薄薄的散放着淡蓝色光辉的光晕。
萨蒂走了过去。湿婆回头看她,雨突然转变了下坠的直线,顺着萨蒂的轮廓落向地面,就像是水在游鱼身旁分开。
“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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