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朝前爬了两步,朝柴山举起了枯瘦的手臂,“她是罪人!为着正法和这世间的道义,您不能带走她!”
湿婆根本就没看婆力古。
“那是你们的正法和道义。”他说,“与我无关。”
人群中再度起了骚动,成百上千的面孔上折射出混合着不知所措和惊恐不安的情绪来,就像是折射夕阳光彩的海洋。风刮过所有人的脸,湿婆的脚离开了地面,他转身离去。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冲出了人群。他衣着不整,头发散乱,眼神中带着疯狂和绝望,旁人费了好大力气,才认出那竟然是祭主。他跑着,追赶着远去的湿婆,“不!!”他嘶喊着,更像是一声嚎叫。
“别劫走我的妻子!!”
人们开始动起来,有人朝祭主跑去,想要拉住他。但祭主还是跑着,气喘吁吁地、绝望地追赶不可能追赶上的毁灭者。
“她是……我的妻子……她是……我的……”
他喊着,随后就像是被集聚起来的情绪彻底压垮一样,他跪倒在地,眼光死死盯着那身影,嚎啕大哭起来。
布陀的样子的确不太对劲。
他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眉头紧皱着,他似乎呼吸很困难,急急地喘息着,好像个小风箱,脸都因此憋紫了,嘴角和指甲都泛着青色。
她张大眼睛,望向友邻王,又望向照顾布陀的宫女和奶妈。“他怎么了?”她说。
宫女使劲地摇头,奶妈在一旁抽泣着。“早先还好好的,”她低声说,“突然开始哭闹……然后他突然就不吃奶了,开始吐,然后就不对劲了。”
友邻王转头看向身边的侍卫,“快去找大夫!”他喝令道。
萨蒂把布陀抱起来。他呼吸得更加急促,感到被人抱起,他烦躁不安,再度睁开了眼睛,那双得自父母的黑亮瞳仁注视着萨蒂,眉间星辰闪烁。
萨蒂情不自禁把他抱得更紧了。她感到在他小小身躯中,那颗心脏在急速跳动着,呼应着她自己慌乱的心跳。
“不要怕,不要怕,布陀!”她说,“妈妈很快就来了。她很快就来了!”
塔拉的意识并不是太清醒。
她听见惊叫,感到火焰的炽热,听见有人在呼唤一个威力无穷的名字。
她只知道自己被人带走了。她被人抱着,而那人额头上有一轮新月,能令白日转瞬成为清凉的夜晚。
她听见一个男人在她身后用带着哭腔和狂怒的声音喊叫,说她是他的妻子。
这话在她嘴角引发一个单薄的笑意,一滴眼泪从眼角滚落下来,随即在风中吹干了。
然后风吹着,阳光透进她的眼底,她清醒了过来。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抱着自己的那男人的脸。他的嘴唇真是犹如生来就为了微笑,可他并没有在笑。
“我认得你。”她轻声说。“你是迦湿城里那个舞者。”
“是我。”湿婆说,抬头看着前方。
“你究竟是谁?”塔拉问。
片刻之后他回答了。“我是湿婆。”毁灭神说。
一群鸟儿从他们身旁擦过,翅膀扇动了气流。
塔拉长久地注视着他。
“世尊,你要带我到哪里去?”她最后轻声问。
“你妹妹那里。”湿婆回答,“她和你的儿子在等着你。”
“是她让你来带我走的?”
“是的。”湿婆说。
塔拉看着他,“在迦湿城里,你曾经向我索要她。”她说。“她现在属于你了?”
“不。”湿婆说,“她不属于任何人。”
塔拉凝视着他,她目光流转,凝神思考,然后微微笑了。“我以往总是好担心她。”她喃喃地说,“想着像她这样的姑娘,要怎么找到自己的归属……”
她突然伸出手,轻轻拉住了湿婆的衣襟。“关于萨蒂……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放心不下。我们家里有个秘密,或许她永远不知道更好,但我将来有一天……我现在这个秘密告诉你,世尊,我请求你记住我的话,将来有一天……”
湿婆沉默地听她讲完了,然后他开口说,“这些事情你可以自己对萨蒂说。”
塔拉再度笑了。
“世尊,”她说,“如果您真的如同传说中那般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为何还要说出谎言……?其实我是没法见到萨蒂的,对吗?”
湿婆停了下来。他注视着她,活力的消逝抽走了伴随而来的污秽、沉重和肮脏。现在的塔拉如同水晶玫瑰剔透宁静。
这是苏摩用了生命的代价去爱的女人。
“是的。”他承认说。“我从柴堆上救了你,但你的生命已然衰竭,谁也无法挽救。”
塔拉看着他。“我听说三大神从不改变和干涉必然发生之事。你知道我必死,所以你才来带我走,因为这什么也改变不了,”她说,“是吗?”
湿婆抬起头。
“这只是她的愿望。”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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