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的更迭是件很奇怪的事情,譬如冬去春来,只要冬季还没有真的结束,便会像一个无赖般一拖再拖,迟迟不肯为焦急春天让开道路。
可是一旦春天真的叩开了人间的大门,在某一个静谧无声的夜里悄然进入而来,那新的季节便会如燎原之火一般,将原来的、陈旧的、近乎腐朽的过往烧得一干二净。
春天来了。
揽月湖里的一个冬季都未曾融化的厚厚冰层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块块散碎的浮冰,站在岸边,便可以看到水中一条条匆忙来往的游鱼,努力地寻觅争抢着春日里本就不多的水藻,偶尔争抢过激,不小心碰到了尚未彻底融化的冰块,便会茫然摇摆着尾巴打个旋儿,然后悻悻地沉入水底,继续去寻找可以果腹的食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数场大雪浸润了一个冬天的缘故,揽月湖畔的泥土肥沃鲜活了很多,地面上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草芽,在蔚蓝色湖水的映衬下,愈发显得翠意盎然,岸边有数株垂柳,温柔的枝条低垂在水面,在微暖的春光下,随着微风轻轻摇摆,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显得很是惬意。
恶战之后近乎垮塌的摘星楼早已经不复原状,也许是为了掩饰岁末那场惨烈厮杀中大火留下的痕迹,不单单是最高处的凉亭焕然一新,连整座楼都大刀阔斧地改建了一番,愈发显得气象万千,雄伟壮阔,在万物复苏的季节里流露出一些别样的味道。
不得不说,朝廷那些官员的办事效率有时候还是很高的。
易天站在湖畔,望着焕然一新的摘星楼有些恍惚,他负手而立,沉默不语,做足了老成持重的模样,只是有些酸腐的动作配上他那张朝气蓬勃的专属少年人的脸,便显得有些可笑。
住在这里的那个男人已经远去他乡,走得异常干脆,分外潇洒。易天沉默着仔细想了想,似乎陆危楼连一句像样的嘱托都没有留下,便做了甩手掌柜,飘然而去,仿佛浑然不在意他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会变成什么样子。
想想大年三十夜里的那场惨烈厮杀,再看看眼前宁静祥和的人间美景,站在揽月湖畔的易天有种恍如隔世的生疏感,片刻之后,他微微摇了摇头,暗道既然已经物是人非,只怕长安城里那个有资格摘星揽月的男人也不会再来了吧。
然后,他便转身离去。
今天是学宫招生考试的第一天。
今年招收的学生较之往年,要多出不少,官方对此作出的解释是:前方战事吃紧,急需人才补充,所以帝国才会广纳贤才。
在易天看来,这听起来合情合理的理由实在是有些愚蠢,因为前线战事从未有过和缓的时候,此番扩招新生,分明是因为前线发生了某种变故,才迫使学宫不得不做出调整。
没有人会在意官方的解释聪明还是愚蠢,只要扩招,便意味着有更多的机会进入学宫,此乃喜事,喜事当头,只管把握机会便是,又何必去费脑筋想那些不会公开的秘密。
这便是官员与百姓的区别。
扩招带来的影响便是,不管是来参加考试的考生,还是陪同考生的家属或者家奴,都远超往年,加上来凑热闹的各色小商小贩,人实在是很多。
即使是以宽阔大气闻名的长安城,都被这汹涌的人流挤得有堵,这虽然苦了考生,却是乐了那些把摊贩们。
“这位公子,看看这开过光的狼毫,用此笔作答,必得上天护佑,想不高中都难!”
“这位考生,我看你不是本地人吧,你不知那考试一场便是三个时辰,坐得腰酸背痛,哪里有心思考试!来来来,买我这羊绒垫去,便是多坐三个时辰也无妨。”
“姑娘,你也是来考试的吧,我看你印堂带桃红,想必会有一场好姻缘,要不让贫道给你算上一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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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出门前特意让苍苍梳了个文士髻,配上一身青色儒衫和少年清秀的脸庞,倒也有几分风度翩翩,可惜主仆俩关于人们对学宫的热情及向往严重低估,于是在人群中便显得有些狼狈,发髻被人群挤得歪歪斜斜再一看不出究竟是何种样式,整洁的儒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刺眼的油腻手印,两人一边奋力挣扎着前行,一边忙不迭地拒绝着那些小商贩们的热情。
易天毕竟有功夫在身,除了身材不占优势,在人流中道也没有什么不适,但苍苍原本就瘦小,又执意要替易天背着包裹,此刻被汹涌的人流反复冲击,几次险险与易天走散,无奈之下,易天只好牵起苍苍的小手在人海中艰难地前行。
断没想到这学宫的招生考试居然会如此热闹,便是比起前世的春运来也不遑多让,易天正一边埋怨着一边奋力前行,忽然从头顶传来一道冷漠却极清晰的声音:“凡报名考生,一律去学宫北面广场等候第一轮选拔,余人皆回避,妄入者及不听劝阻者取消相关考生资格。”
于是新一轮的跋涉开始,本以为这次赶往北面的人数会大大减少,因为考生毕竟是少数,没想到前来送行的家人或仆从们对考试的热情要远远超过考生本人,于是人流没有丝毫减少,只是换了个方向而已。
看着这颇似前世高考的一幕,易天觉得有些好笑,暗道自己两世为人,却能见道同一景象,看来世人到哪里都差不多。
苍苍看到易天脸上突然绽出的笑容,略有些不解,仰着小脸好奇地问道:“公子,你笑什么?”
易天低头看了看小姑娘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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