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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名义上是子安的贴身侍从,但他待我如兄弟。子安身体太弱,练不成高深的武功,我以加倍的刻苦、无限度地提升自己,担负起保护他的责任。
无视那些乡绅贵女们诧异的目光,我把子安安顿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既能斜斜地看见窗外碧蓝的湖水,又不会被风雨袭到。子安随意地点了几个清淡的小菜,长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笑道:“凌天,这里可真美,改日晴了,我们一起去湖上泛舟可好?”
“你喜欢就可以。”我笑道,“反正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多休养几天也是应该的,于老前辈的寿诞还在一个月后,我又不急着回家。子安,这酒很好,你可以喝一点。”为他斟上一盏碧绿的梅子酒,醇美的酒香在清冷湿润的空气中弥散开来。对面的青年展颜一笑,清淡如莲:“我,干!”墨色的瞳仁后是深入心底的欢欣,他是那么的快乐,即使病痛缠绵,依然笑容灿烂。
楼家老店对面就是烟波浩淼的太湖,漫天的烟雨与水波在遥远处相接无痕,水天一色。恍惚中眼前的湖水有接天的莲叶开始迅速生长,碧色无边里娟秀的女子挽着一朵白荷,在莲露残虹中吟唱着子夜歌,借着水韵与堂内婉转缠绵的评弹遥相唱和……我美丽的小姑姑,十年弹指间,回首时、垄中白骨、难复红颜。
十年的时间,足够当年苏杭一带有名的洛家泥金印花织锦重整旗鼓,洛家又恢复了当日的风光,作为富贵人家享受着崇拜。
十年间我回家仅仅三次,我没有听到过父亲和母亲再提起小姑姑和小洛。
买回来的洛家旧宅,小姑姑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已经被抹得干干净净,包括她私奔生子的事实都已经湮没无存。一切成了过眼的云烟,再没有人提起,仿佛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过那个水一样温婉的女子、和她精灵一样的孩子。
我不知道父亲和母亲又没有想过丢失了的小洛身在何方、是生是死,有没有想过埋骨他乡的小姑姑一缕孤魂无所依靠。也许小洛的失踪对他们是一件好事,小洛的存在证明着曾经有过的逃亡、耻辱和落魄,父亲一向都不喜欢重温失败,对自己当年燕北务农只字不提,更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还有一个小洛。只有我,还执意地叫着我当时用过的名字,执意留在燕北守在齐子安身边,等待着也许永不可能回来的小洛……不,我相信,小洛说过不会离开我,他会回来。
小姑姑也还留在燕北,小小的坟丘对着泽湖的白莲,她最喜欢的花。父亲和母亲大概从未想过接她会江南,我也没有想过送她回来,留在燕北至少还有我去看她,我害怕她回来了只剩下孤单。我依稀还记得那个小姑姑所喜欢的书生,浅淡的笑容里有使人陷落的深情,黄泉之下的她也许并不寂寞。我希望她爱的那人找到了她,但我也希望小洛没有与他们团圆,而且要永不与他们团圆!
鼓掌叫好声唤回了我的神智,原来是唱弹词的女孩儿已经煞住了尾,袅袅余音中,那女孩儿放下琵琶敛衽为礼,托了白瓷的盘子照例来讨钱,对着抛下大小铜钱的客人笑靥嫣然,那笑如窗外的雨,虽然悱恻娇丽,却有清冷和无奈悄悄地铺展开来。
侧头,子安正凝望着我,小口小口地抿着杯中的酒,带着一脸了然的笑,他自然知道我在想小洛的。他常常说我是个执念太深的人,这样的人很少会得到幸福,因为他们只要认定的那一个。他总是让我看看别人,可是我忘不了十年前的那个冬天,丢失了小洛是我的错,如果再加上忘记了他,那么我罪无可恕。
子安看着我,提了酒壶为我斟上,无意中溢出的目光凝在了某一处,便僵住。酒盏已满,他竟不知道。
抚着他的手把酒壶拿下来,跟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发现斜角上一张桌子旁坐了个蓝衫少年,十八九岁的样子,肤色白皙,面容精致,懒洋洋地靠在椅上,由着坐在他旁边的另一个十六七岁的紫衣少年把饭菜一口口地送到他唇边,一双眼半睁不睁地透着猫样的慵懒--也的确是真的很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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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我和子安的目光有一瞬间象极了发现老鼠的猫儿,怨恨和敌意刻骨铭心、似乎是与生俱来,但那样的目光只是一闪,而且隐藏在长长的睫毛后面,若有若无,让人不敢确定。他发现我们也在看他,索性将身子一侧偎进那紫衣少年的怀里,闭上了眼。那少年一臂揽了他,仍是不紧不慢地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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