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值房,倒仿佛当真是摆明车马,要与顾沅一争高下了。
顾沅一枝独秀的局面泡了汤,旁人不论,魏逢春心里头却恨得直磨牙:虽然阖宫都称皇帝为“小爷”,但那不过是遵循先头传下来的老例,小娘子总归不是爷们儿,还能见一个爱一个往龙床上凑?皇帝的心思,只要是个明眼人都瞧得清清楚楚,顾小娘子一句话,李女史就有了差使,要她没了差使,不也只是一句话的事么!
然而无奈顾沅实在不替魏副总管争气,见李婉娘霸在允娘身边学差使,她便回房练她的大字,对众人捧红踩黑的种种心思伎俩视若无睹。魏逢春恨铁不成钢,忍了半日,终究还是忍不下去,亲自到西值房里,苦着脸劝说顾沅:“论圣意,小爷的心思,明眼人都瞧得清清楚楚;论规矩,小娘子是先跟着允娘学差使的,怎么能让旁人抢了先?”
仿佛是写错了什么,顾沅伸手另取了张宣纸铺开,一字一字重头写起:“魏师傅,我终究是要出宫的人。”
魏逢春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被噎住,平了平气息才道:“这,这——小爷是许了,顾小娘子日后出宫,这个,那个,鹏程万里,前途无量,可宫里头也不差呀!有小爷的圣眷在,顾小娘子要升发,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说句不该说的,宫外头十年寒窗出来,就是状元及第,也得翰林院里头坐三年板凳,哪里比得上宫里这条登云路呐?虽说名头不如外头响亮好听,规矩也多些,可老话说得好哇,吃得苦中苦,方得人上人,放着阳关道不走,非要挤独木桥,那不是自讨苦吃嘛!小娘子是明理的人,这样的话不用我多说,是吧?再说了,有道是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小娘子就是铁了心要出宫,可在宫里头,也不能任人踩呀!”
“魏师傅,”顾沅这一次停笔朝魏逢春看去,“您说人争一口气,我也想要请教,在这宫里,我该争些什么呢?”
“自然是争着在主子面前露脸了。”魏逢春不假思索滔滔不绝,“巴结好主子,在主子面前露脸,差使才能做得稳做得安,也才能升发。说是一个‘争’字,里头学问可大了!有的主子不喜欢人争,你就不能总把揽着,得耐得住,把得住,看准了机会再动手,有的主子挑剔,就得万分小心——”他见顾沅静静看着自己一言不发,又讪讪停住,“咱们小爷对底下人宽厚,是最好服侍不过的了,顾小娘子圣心独眷,也用不着争什么,只要伺候得小爷高兴就成了!”
“伺候得、陛下高兴?”顾沅唇边露出一丝苦笑,“魏师傅,您也说过了,我在宫外十年寒窗,到头来,只是为了使尽花样心思,让一个人高兴么?”
“这——”魏逢春哑口无言,又想了想,“小娘子是明白人,虽说这话是大不敬,可小娘子肯跟我说这样的话,是高看我一眼,我领小娘子的情,也不跟你藏着掖着:人可是分三六九等,咱们小爷,论身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金尊玉贵,论相貌人品,那也一样是一等一的,以小娘子的模样才气,也只有服侍咱们小爷才相配呀!不瞒小娘子,我们这些人在御前,那些大臣的模样见得多了,倒是个个道貌岸然一本正经,说话也比我们这些奴婢好听,可论起内里心思来,不往上巴结的,有,少得就像就,就像那什么沧海一粟。”他冲着顾沅微微一笑,“小娘子年轻,看不穿这些个虚头儿,不说别的,小娘子自己想想,外头哪个官儿不巴结上司一门心思往上爬,宫内也是一样么!”
“家父不曾。”顾沅神气声音心平气和,既不动怒,也无自矜,“我自幼跟在家父身边,他常道君子忧道不忧贫,虽是粗茶淡饭,总归问心无愧。魏师傅说的道理,我明白,也见识过,”她眉宇间满是了然的苦涩,“可知道归知道,顾家人终究做不到。”
这话实在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明摆着,顾小娘子是苦读书出身,改不了书生脾气。可顾小娘子视富贵如浮云,魏副总管却没法高风亮节,一面心疼自己这几日奉承巴结统统打了水漂,一面绞尽脑汁地想着说辞,突然眼前一亮:“小娘子这个,这个真是威武富贵都不能屈呐!您是真读圣贤书的人,”他大拇指一挑,“日后必定公侯万代!只是圣贤他老人家也说过什么在其位谋其政,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儿,是不是?甭管您什么时候出宫,如今总在御前是不是?那小爷的茶水,就该着您伺候。何况那李婉娘只会耍心思弄手段,侍奉得哪有您这么周到实在呀!昨儿晚上不过让她送了一碗安神汤,惹得小爷不爽快,一夜都没睡安稳,今儿又早起大朝,一个时辰,御前悄悄传了五六回热手巾了!这么撑一天下来,怎么受得住啊?”
他见顾沅果然神色微变,心头暗喜,说得更是详细:“听侍膳太监说,小爷早膳也没好生吃,只进了一小碗粥。如今天儿这么冷,空着肚子坐在殿里是什么滋味儿?也就仗着小爷体气足撑得住,可再怎么样的身体也架不住这么折腾呀!旁的我也不敢劳烦小娘子,只求午膳时小娘子陪着递递菜,小爷肯多进两口,圣体安康,我们这些人就烧高香了!”
他眼巴巴看着顾沅,见顾沅思索了一会儿终于点头,不由得大喜道:“小娘子果然菩萨心肠!那我就去准备着了!”
顾沅看着他喜滋滋挑帘出门,忍不住又是微微苦笑。宫里的人都说,太监的话不能尽信,她知道魏逢春的说辞不过是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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