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道:“霏霏,我记得。” 霏霏又笑道:“那一年,你奉旨北伐,我便随了你去。你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可也不知道多少人要杀你。我一直挨在你身后,你为我挡了三刀,我也为你挡了一箭一枪。当日同生共死之事,元帅还记得么?” 聂定威道:“自然记得。” 霏霏眼中慢慢有了泪影,颤声道:“那么,我们在铁林郡相处数年,我帮你断案查帐,顾全你内外起居,后来又一起万里迢迢投奔苏元帅,一路杀人斩将、冲锋浴血,元帅还记得么?” 聂定威缓缓道:“霏霏,你做过的事,我都记得。你……到底想说什么,尽管直言无妨。” 霏霏凄然一笑:“你定是以为,我在挟功求报,是么?呵呵,你可知道我是谁?” 聂定威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明白,你是朝廷派来的人,一直有些防着你,可你待我实在不错,所以我也不愿追根究底。你若愿意说时,自然会说的。” 霏霏笑了笑:“一直有些防着我么?原来如此。”她静静一仰头,把眼中的水珠慢慢逼回去,徐徐道:“我便是你那未婚妻子,本朝一品公主,玉莳。” 聂定威一震,低喝:“你说什么?” 霏霏双眸中水亮的光芒凄然跳动着,柔声道:“你当日军功卓著,又把握重兵,父皇信不过你,本要杀你的。是皇兄爱惜人才,反而将我许配于你。我不愿糊里糊涂嫁一个粗鲁武夫,便托词出走,不想正好遇到你……也是……前生冤孽。这些年,我一直对皇兄说,是代朝廷监视你,其实,其实……”她断断续续说着,慢慢讲不下去,猝然转身,背心颤抖。 晕黄的火光下,聂定威看到地上多了两滴水珠,心头忽然一绞,闷了一会,低声道“对不起。” 玉莳定定神,脸上恢复平静,沉声道:“聂定威,是我自己痴心傻意,那也是无可奈何。我、我只是不甘心。那一日,我听你对苏惜欢说,除了他,从小没人对你好,所以你就喜欢他了。我待你之心比他半点不差,你为何看到了他,却……看不到我?” 聂定威沉默一会,还是低声道:“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是朝廷密探,一直……” 玉莳凄然笑道:“也罢,聂定威,多年之情付之东流,你只会这一句对不起么?” 聂定威想了一阵,艰难地说:“我心头有了苏大哥,便再没别人了。公主,是我对不住你,没什么说的啦。” 玉莳颤声道:“如果我不是朝廷派来的,你……你会喜欢我么?” 聂定威沉默良久,低声道:“我不知道,可我看到苏大哥,就心里很欢喜。那是不一样的。” 玉莳身子微微发抖,定一下神,笑了笑:“早知道你会如此说,我玉莳再是爱你,绝不乞怜于人。”她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凌厉:“但以这些年相处之情,你欠我不少,我要问你讨还一个人情。” 聂定威想了想,说:“公主请说。” 玉莳沉声道:“如今你们就要攻入玄京,我要你履行和我的婚约,以夫妻之情为由,保住我皇兄一家性命。” 聂定威一惊,沉吟不语。玉莳见状,厉声道:“聂定威,皇兄当年知遇之恩、我数次救你之情,挡不得苏惜欢一句话么?你从来自命真君子大丈夫,难道大丈夫做事,就是背弃君王、抛弃妻子,迷恋男色么?” 聂定威双手拳头一紧,额角青筋微微突起,却没说话,负手在帐中徘徊不已。 玉莳一直目不转睛看着他,眼中千愁万恨,却是无言。 两人在营帐中相对沉默,另一处帐却有一人心跳如鼓,咬紧牙关,静静听着密探的禀报。 苏惜欢睡到中夜,见聂定威还没回来,只道他军务繁忙,微微一笑,披衣而起,打算去探望,忽然有华云堇手下的心腹密探扣营,说有急事相报。 苏惜欢一愣,要那人进来说话。他静静听了下来,不禁双手簌簌发抖,血气翻涌。 玉莳说得不错,她才是聂定威名正言顺的妻子。而他们之间,不过是一场惑于男色的悖乱。 可是,聂定威曾经对他发誓,一生忠诚,永不背叛他……他们是情人,也是兄弟,是一生知己。难道当日的深情厚意,都比不上玉莳的婚约么? 更何况,皇帝一家,当年杀聂门百余口,逼死欢欢,后来又逼死了养父。如此大仇,不报岂为人子?若聂定威真是当年的欢欢,他怎么能饶过皇帝! 苏惜欢耳边嗡嗡作响,勉强自制,屏息听着密探的言语。 密探道:“聂元帅犹豫一阵,忽然长叹道:‘也罢。公主,聂某蒙你恩义良多,无以为报。城破之日,我愿以自身功爵换取皇帝活命。’此言无异于谋反,小人本想凑近些听清楚,又怕聂元帅武功惊人,被他发现。事关重大,是以小人赶紧禀报主公。” 苏惜欢听得这句,一阵气血上涌,再没想到聂定威果然应了玉莳公主之请,一时间双手微微发抖,冷笑暗想:“好一个有奶就是娘,果然是谁对你好,你便对他好。聂定威……你……你倒是一点也不挑!” 聂定威心头只记着恩义,滴水之恩便涌泉以报,那么,昔日对他的迷恋缠绵,只怕也不是爱情吧?旧日种种,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苏惜欢到得此时,颇有万念俱灰之感,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想马上召来二人严加惩戒。他毕竟是王霸之才,忍了一会,定下心神,摇摇晃晃一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我会赏赐你。” 他竭力忍住心头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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