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她点头,“我听懂了。”
这就是九晴看来最有诚意的话了。我苦笑,“然后,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那种感觉很难受。
“什么事?”
“从前有个人,她不知道什么叫理智,于是她努力去找。在找到以后,她喜欢了它,想要它一直留在自己的世界里。”
“为什么?”
“因为理智是她找到过最好的东西,它高于一切,能解释一切。”
“然后呢?”
“于是她一头扎了进去,撇下了她的感情。”
这句话很难以理解,显然,九晴也没能听懂。于是我不继续说了。
九晴安静下来。然后,她开始用自己的方式总结。
“不,不是撇下了,而是你已经忘了。”她说,“按照我的理解,你应该是终于弄明白了,逻辑到底是什么东西;然后,你按照所有人的标准,做他们觉得你应该做的事。是这样么?”
“对,”我看起来大约很憔悴,“我开始用理智解释,自己见到的每一件事。然后,我终于明白了,怎么才能交到朋友,怎么才能活下去。”
人是需要朋友的。
孤独几乎是冰冷的同义词,因为,当人找到另一个人取暖的时候,她就不会觉得冷了。
我将垂到额前的碎发拂回去,一头栽在枕头上。
“我看起来——那时候,至少那时候我看起来很好,”我低声说,“那时候我努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理智一点。我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笑,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我去找明镜的班主任时,想到的一件事:
理智的人情商看上去会更高。
我讨厌和理智相关的一切词语。
九晴明白了。“所以——?”她空泛地发问着:“你又是怎么……变成这样……”
如果我的人生可以分开,那么截至刚才为止都是上半部,而如果只看这上半部,它肯定是个喜剧。
“因为我用力过度了,”我说。
九晴的眼神立刻诡异了起来,仿佛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但我没有那么多心情理会这些了,我很累。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理智,我放弃了自己的所有兴趣爱好,因为以前我受到的教育,我变成了一个不知节制的人。”
“不知节制?”
“当我看到喜欢的东西,我就会立刻投入进去——你明白吗?因为我从来没有限制过自己,当我开始沉迷的时候,就是我喜欢的东西被砸坏的时候了。”
“所以,比起干脆沉溺,你选择了干脆放弃?”
九晴挑眉。
我摊摊手。
“你不能想象那时候我面对的环境多么艰辛,”我诚恳地说,“身边有一群不正常的人,然后我只能靠自己巩固逻辑和理智。与此同时,没有多少人能帮助我。”
然后,因为我的动机——在那之前,我所有的兴趣爱好都被成功地毁了个一干二净,无论从精神上还是实际上。
十五岁的时候,我没有能力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即使是自杀,也不能让我的监护人可怜我,将我喜欢的东西还回来。
事实上,监护人不会在意的。
从一开始,他们看到的时候会说:“你不能自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自杀与否要由我来决定。”
然后,他们就会开始说:“你又自杀了?你觉得这很好玩?”
到了最后,事情会变成这样:“……你知不知道你浪费了我多少医药费啊?”
没有人会在意。
这就是我观察到的、唯一的、真相。
直到最后,我终于没有了一样喜欢的东西。挣扎了太多次,我已经很累了。而‘不喜欢’,已经成为了习惯。
我很疲惫,我不想继续挣扎下去了。
那就这样吧,这样按照他们的期待活下去。
我好累、好累、好累、好累。
直到后来,即使我有能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了,我也不想去要了。我说不清这是因为习惯,或者因为什么。如果我有喜欢的东西,那一定是为了迎合别人而装出来的。
九晴僵了一下。
情况有点像是她知道“人工作是为了活着”那时候一样。
我可以笑,但我不想笑了。
她抿着唇,看起来很难过,而且情绪低落。
“你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对。”
“你甚至不知道,你可以做什么?”
“对。”
“你不想要豪宅、漂亮的车、也不想要好看的大衣,你不奢望有人喜欢你?”
“对。”
“你没有想做的事,你的唯一生存目的,是不自杀,活下去。”
‘我的人生目标是,活着,不自杀’。
一开始,它是支持着我走下去,成功过了十八岁生日的目标。在昏乱的世界里,它是唯一的指南针。也许我可以要求更多的,但是我早已筋疲力尽,这就是当时的我看来,唯一我有希望做到的事情。
而最后,我所剩下的,也只有它了。
“你不关心任何人,包括你自己。”她又重复了一次。这和她在明镜那桩案子时候说的一样。
“对。”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所以,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死。”
不,现在我有一点知道了。
“我苟延残喘了一阵子,”我说,“因为我以为这样也能活下去。但事实上,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所有人交朋友,并不是为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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