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话,抱着她转回小院,大有要进屋的架势。
元夕挣了一下,跳下来,坐在屋檐下。她抬头看凝着一张脸,颇有点野兽架势的男人,拍拍身边凉凉的石头,道,“坐吧,咱们聊聊。”
易庭北贴着她坐下来,满身清洁剂的芳香味道。
“你小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有。”
“怎么样?”
“像孙悟空那样的大英雄。”
“看西游记的呀。”元夕笑了下,捡起地上的一颗小卵石掂了掂,“我倒是没想过。”
“为什么?”
“身体不好,天天住院,不是输液就是吃药,没功夫想。”元夕抬头看着天,“你也知道,我们家是干那一行的,父母年轻的时候常年在外面出差,见不到人的。他们把我丢给爷爷带的,爷爷那边呢就只有师兄弟们,所以我就是在医院和那个小四合院长大的。没想过会成为什么人,但想过身体一定要健康,不然给师兄添麻烦。”
这是元夕第一次正面向易庭北提起秦方的事情来。
“也就是说,我其实还真算是被秦方带大的,他对我来说,除了是喜欢过的人,还是亲人。”
易庭北心里突然有种恐慌的感觉,当她绝口不提秦方的时候他会在意她是不是还想着他,可当她谈起这个人的时候,他晓得无论如何,秦方是她生命里的一部分。这是非常难以接受的事实,但摆在眼前。在最开始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不过就是一个懦弱的老男人罢了;可现在,他知道那不仅仅是一个老男人,而是元夕的少女时代,她的温情时光,以及她忍着痛割掉的过往。
“三年前那个事情吧,闹得最厉害的是我,大家都觉得受伤最多的是我。”元夕笑了下,“刚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了,可后来想想,我挨打了吧还能哭两声,秦方那是哭都不能哭的。”
“崔如玉固然很可恶,但我爷爷和爸爸也不能说没错。”
“所以,我内心其实有点同情他。”
“你不可以同情他——”易庭北开口道。
“为什么呢?”
他憋得脸通红,最后颓败道,“最开始你接受我,就是因为同情——”
元夕啧了一下,没说话,伸手摸了下他的后颈。温热的皮肤,有点刺刺的头发,道,“你是怎么理解我和秦方之间的关系?”
易庭北知道,元夕这是真的要开始算总账了。他一直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可又无比的恐慌。她是一个那么好的女人,几乎没有任何缺点。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将自己一些难堪的心思藏起来,只把自己好的部分给她看。可人是动物,在他身上动物性又强烈了一些,唯恐这些丑陋配不上她。
易庭北对秦方的了解很少,但在机关殿共事的那十几天,他知道他是一个非常严谨精密的人,甚至到了不容许自己出任何差错的地步。好几次有木方构建有点小问题,师傅们说只要修整一下可以继续使用,但他坚决不同意,全部自己重新做。
这种变态一样的精细往好的方面说是敬业,可换一个角度则是自虐。
他可以想象得到,当秦方拒绝了元夕私奔的要求后,内心的情感汹涌,不断的自责和自我折磨。这是他人生里犯的一个最大的错误,让他丢掉了最珍贵的宝贝,终其一生都会遗憾。
同时,元夕虽然在几次的交锋里表现得非常的果断,但他隐约感觉得到,她没有直接针对他。
也就是说,她对他或者是不爱了,但是绝对没有恨。
只这一点,便是他最大的恐慌。他们两个都是机关上的天才,都聪明,一起长大,能够互相理解。当恨被时间一点点消磨之后,会不会旧情复燃?
所以,当他发现她那么针对崔如玉的时候,这恐慌加强了。
他喉咙嘶哑,道,“我总觉得你是以一种平和的态度看待他,就好像大人看着犯错的小孩,很宽容地等待他发现自己的错误,纠正尔后道歉。”
元夕勾着他的脖子,将他拉到自己的膝盖上,他顺势躺过去,仰视她。她低头,和他目光相对,低头亲亲他,道,“很敏锐啊。”
这是,承认了。
“我害怕你真的原谅他了,你们会重新……在一起。”他紧张地咬着她的唇,“你那么针对崔如玉,肯定是想护着他,你连要解决她的问题都通过秦方——”
“所以,你因为害怕,就背着我跑去把这些事情都了了,还觉得自己很男人,对不对?”元夕的手从他的脸慢慢摸到耳廓的位置,用力拧了一下后将他拉起来,道,“觉得用这种方式把问题解决得很彻底,帅气得不行了,是不是?”
易庭北耳朵痛,可莫名地心就安了一分,至少,她还肯教训他。
“不,不是吗?”
元夕呵呵了,半晌道,“我让你好好反省,你有反省吗?”
“我有。”
“那这就是你反省的结果?”
易庭北低着头,半晌道,“元夕,我懂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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