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安俞机械地抬头。
远处灯塔的射远灯照过来,光束投在陆孟潇棱角分明的脸外深邃。
“你要多笑笑。”陆孟潇收起手,转身离开,越走越远。
周围还是很热闹,陶安俞在原地愣了许久,抬手揉揉头发。
她看了看陆孟潇堆的城堡,忽然发现在城堡主楼的露台上还立了一个小人,小人昂首挺胸俯视整个王国,威风凛凛,却也无限寂寞。
陶安俞蹲下身用沙子捏了个小人放在那个小人身旁,想了想又把小人去掉了。
她站起身拍拍手,笑道:“就这样吧!”
树底迷楼画里人,
金钗沽酒醉余春。
鞭丝车影匆匆去,
十里樱花十里尘。
这首《东京杂事诗》陶安俞一直记在心底,就像裴语海写的那本《遗忘了月牙泉》一样。
十年前的樱花早已化作尘土,十年前画里的人只怕也早没了。
世事无常,王者必衰,什么都经受不起岁月的变化,就算现在再刻骨铭心,难分难舍,就算现在虚假能够真实,替身能够转正,又有什么意义呢?
太阳和月亮都落了以后,你还会记得我吗?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死了吧,还记个屁啊。
那就不用记了,我也不会记得谁。
所以说没什么好感叹的,也没什么好悲哀的,有些结局总一开始就已经注定,所以陶安俞想的很开。
偶尔这样开导一下自己也不错。
陶安俞倒退着漫步在海边,任浪花扑上她的脚丫,远远望着黑洞洞的大海,陷入沉思。
陶安俞看过一部电影,很早很早以前的片子,具体情节记不清了,但有个故事记得很清楚。
电影和大海有关。
传说深海有人鱼,如果碰见人鱼,它们会带你去另外一个世界,而去另一个世界的通道就在海底。
主人公一生坎坷,不得幸福,最后坠入海中自杀,彻彻底底放弃了生的希望,可就是他完全舍弃的精神吸引了陶安俞。
那种纯粹的放弃,闭上眼睛就能彻底地安心,一切都没有了,大地开始碎裂,散成片片尘埃,如星光,似琉璃,成千上万地纷飞飘零,人和物的身影渐渐幻灭,扭曲成盛夏烈日中曝晒的柏油路上蒸腾的幻象,徐徐上行,冉冉升起,烟雾消弭于无形。
影片的最后是主人公在深海里慢慢坠落的场景,一片沉静,深海孤寂,没有人知道有没有人鱼,或许人鱼带他去了另一个世界。
或许他已经死了。
“快来人啊!有人跳海自杀!”沙滩那头突然有人叫喊。
接下来就是一阵暴动,很快救生人员赶了过来,跳下水去救援。
陶安俞漂在海面上,面向星空,朝天伸出手,张开中指和无名指,透过指尖的缝隙去看天。
很久很久以前,跟了做人贩子妈妈后,陶安俞跟着一队绑匪骗子出去做任务,同组的一个姐姐这么教她的。
“别哭啦,你看我。”姐姐笑着说。
陶安俞擦干眼泪看去,看到姐姐向天伸出手,张开中指和无名指,透过指尖的缝隙去看天,日光落下,面融暖霜。
姐姐说:“这样,就能看见幸福啦。”
陶安俞看着她,默默点头,学着她的样子默默伸出手,一点点张开手指......
这样,就能看见幸福啦。
这样,就能看见幸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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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心跳恢复正常,抢救成功。”
刺眼的手术灯熄灭,四周归于昏暗,寂静冷清。
陶安俞躺在病床上,只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得到了很多,却又什么都没留下。
觉得很累,陶安俞再次闭上沉重的眼睛。
睡一会吧。
这一睡又是很久很久。
她梦到了妈妈,第一次见到妈妈时,她拿着彩泥捏的小兔子对她笑,还给她吃白霜糖裹的糖雪球,再后来妈妈就把她关在一个大笼子里,里面还有很多小孩。
那个时候陶安俞身上穿的很破很烂,脸也是花的,坐在大笼子最里面的角落里。
惯着他们的房子偶尔会开一下,妈妈和另一个叔叔带着人进来看他们,走的时候还会带走一个孩子。
笼子里的孩子一个个都走完了,就在只剩下陶安俞一个的时候,妈妈病了,糖尿病,还有高血压,一生气就会晕厥。
妈妈对那个叔叔说她不想干了,回去开个小卖铺做点生意,把剩下的那个女孩给她吧,养大了有个照应。
于是陶安俞有了妈妈,有了家。
后来叔叔又找到了妈妈,看到十岁的陶安俞摸着下巴想了想,跟妈妈商量让她去帮忙,每个月能赚不少,妈妈同意了,陶安俞就跟着叔叔加入了一个诈骗绑匪集团,负责伪装骗人,消除对方的戒备心。
陶安俞和一个姐姐还有几个孩子分到一组,那个姐姐很照顾她。
姐姐拿工资了就会给她买糖雪球和板栗糕,还会给她买糖人。
有一次姐姐拿了一个仙女的糖人回来,送给陶安俞,说:“小静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女孩子,就像这个小仙女一样,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
陶安俞紧紧握着糖人,泪水霹雳巴拉地往下落。
姐姐抱住她,“以后有能力,找个机会逃走吧。”
“姐!”陶安俞放声大哭。
姐姐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不要再回来了,永远永远不要回来了,走吧,走的远远的,让自己死一回,重新开始,一切都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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