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宇文睿光着脚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对着满溪水的肥鱼炫耀武功,实在是因为她舍不得弄.湿那双景砚亲手缝制的短靴。
若是离得足够近,以谨儿的眼力,必定能看到那双短靴内侧贴肤处,各绣着一枚小小的“砚”字。
宇文睿拾起钓竿,连同那只箬笠,一起丢给了申全,吩咐道:“你先快马回庄上去,告诉夫人,谨儿回来了,我们随后就到。”
申全接过,应“是”。他自不会担心宇文睿脚旁的那一篓肥鱼怎么带回庄上去。以他对这祖宗的了解,她定然是打算自己提溜着这篓鱼,回去向夫人炫耀,然后亲自吩咐厨房如何如何烹制给夫人享用的。
这样的恩爱戏码,几乎每天都会在挽月山庄上演。申全早已经见怪不怪。
他心中暗笑,也不啰嗦,拉过一匹马,疾驰回庄了。
他根本就不必担心宇文睿和谨儿的安全问题。且不说这二位的武功修为如何,单单就是在挽月山庄周围,明卫与暗卫不知有多少。若说这里不安全,恐怕连皇宫大内都要不安全了。
谨儿只要见到宇文睿,便紧张得无以复加。若有申全在场,他多少还能镇定些。可是申全竟被宇文睿打发走了,他的精神立时绷紧了几分,尤其是听到宇文睿那一句“谨儿,你随我来”的时候,他脑子中划过的唯一念头居然是:逃……
几名侍卫远远地跟在几丈开外。宇文睿单手提着渔篓,沿着小溪往山庄的方向走;谨儿则唯唯诺诺地缀在她身后三尺远的地方,既不敢走得快,更不敢靠近她。
宇文睿暗自蹙眉,拧过头扫了一眼他,脸上有一瞬间的厌恶神色划过,转眼便回复如常。
“你这一年,过得怎样?”宇文睿开口问道。
不过,这问题问得的确是太过笼统了,谨儿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嗫嚅道:“还好……”
宇文睿不悦道:“还好是怎么个形容法儿?”
谨儿默然无语。
宇文睿气结,沉吟半晌,方又问道:“身上的毒可都清得干净了?”
“嗯,婆婆说,已经无碍了。”
宇文睿欣慰地点点头:“你自幼胎中带着奇毒,若非婆婆妙手仁心,恐怕你这条小命早就交代了。你要记得感念她的救命之恩才是。”
“是。”谨儿应道。
宇文睿再次气结。对着个寡言少语的孩子,她句句话都像锤在了棉花上。
谨儿似乎觉察出了她的不快,极想说点儿什么来缓和气氛。然而,他从小就莫名地怕宇文睿。
曾经他一度认为是自己淘气惹宇文睿不喜,可随着年龄渐长,他慢慢有了另一重发现,即宇文睿可能是真的不喜欢他,甚至……厌恶他。
他实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偷偷地看看宇文睿的背影,谨儿鼓足了勇气,才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庄主……庄主您的身体可康健?”
哟!学会说人话了?
宇文睿闻言挑眉,哼道:“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身体不康健的吗?”
谨儿大窘,噤声。他再次感觉到了宇文睿对他的不喜。
宇文睿话一出口,也有几分后悔。只要是看到那张同自己有两三分相似的脸,她心中的烦恶感便会忍不住失控。其实,那些令人不快的往事,同这个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道理,宇文睿不是不懂。
一大一小两个人于是沉默无言地又走了许久。
到底还是宇文睿开了口:“这一年来,教你的内功心法修习得如何了?”
她教给谨儿的,是玄元派正宗功夫,也算是倾己所有了。
谨儿听到“内功心法”几个字,莫名地紧张,愣了愣道:“一直在修炼。”
宇文睿察觉到他的异样,追道:“除了心法呢?还学了什么?”
谨儿的嘴唇抖了抖,强自镇定道:“还在跟婆婆学医,学治病,闲时就读医书。”
宇文睿点了点头,并不戳穿他,又道:“你娘亲很是想念你。你这一回来,她不知会有多高兴!”
“我也极想她老人家!”谨儿急切道。
宇文睿暗自冷哼:提到砚儿,你倒是热情得紧啊!
嘴上却不耐道:“什么老人家!她又不老!”
谨儿再一次无言以对。
好歹挨到了庄前的甬路前,谨儿默默松了一口气。
路的两旁种满了桃树。虽然此时非是桃花盛开的时节,但棵棵桃树泛绿,在青茸茸的草与碧莹莹的溪水映衬下,亦显得十分可爱。
谨儿瞧着满目的绿色,心里痒痒的,漂亮的小脸儿上不由得漾起了笑意,特别是,当他看到庄门前迎向自己的为首一人的时候——
素衣风华,光阴并未在她的身上刻蚀下如何深的印记,她却因为岁月的积淀而酿就了一抹别样的风致。
此时此刻,她快步走向谨儿,眼中满是慈爱。她并未张开双臂,谨儿却毫不怀疑,她的心已经向自己完完全全地敞开来,那颗心会包容自己,会在下一刻拥抱住自己。
幼时,谨儿曾经听红姨讲起自己母亲昔年的绝世风华。他没见过亲生母亲,然而,他幻想中的母亲的样子便是景砚这样的。
眼中涌起强烈的热意,谨儿不由得也加快了脚步,直直扑进了景砚的怀抱。
景砚搂住了他,眼中的慈爱更甚,声音更柔:“一路上累不累?”
谨儿尚未回答,耳中便传来了旁边宇文睿的一声冷哼。
作者有话要说: 宇文睿:你占了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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