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湖位于北苑,虽比不得上林苑的太液池规模庞大、中规中矩,却较之清新自然,引宫外温泉入湖,便是严寒也有灌木青草,周遭树木葱郁,奇草珍树无穷,冬暖夏凉,十分舒适。现下初春时节,旁处才刚刚开了花骨朵,这里已经是团团簇簇开的遍野。
清水湖的梨花开的最好也最香,安檀善做花酿,做出的花酿既有酒的醇厚,又有花的香甜。是以见了这梨花十分欢喜,便命叶桃拿着篮子去摘一些。
安檀自己随意走了走,随意选了一小石墩,铺了娟帕坐定。睥睨脚下,偏是草色遥看近却无,格外舒心,难怪故人古人常道最适宜年春好处,应景的很。
草虫莺啼入耳不断,脚下泥土入霜略有潮气,安檀微提裙角,感清风细卷,叶桃在不远处摘梨花,安檀自看着,偶尔挑几支开的好的让叶桃去采,主仆二人自有其乐。
便听微风细细,偏有几声嬉笑入耳,安檀心中不快,偏头见是昭贵姬韦娉之。只见她随手指了一内侍道:“方才说的笑话好玩,再说一个。”
昭贵姬容凤眸妩媚,体态窈窕秀美,在王府时恩宠也可和安檀相较。只是她入侍比安檀早些,位分却只是在安檀之下的庶妃,难免心有不甘。曾在王府也有一枝独秀的势头,直到安檀入府,恩宠便再不比往前。只是这么多年了,奕澈偏宠着安檀与娉之二人,二人一向不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安檀原不愿作理会,只是声响嬉闹愈发放肆,叶桃看不过,便把花篮子放在一侧,径自前去,安檀有心让叶桃碰壁,便只坐着看。
叶桃走上前去,在昭贵姬前躬身行了礼道:“我家主子要奴婢同娘娘说道一声,娘娘如此不免两相叨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还请娘娘移步。”
安檀心下宽慰,叶桃这丫头虽是嘴快,但这几句话却是说的十分周全。只是昭贵姬漫声嬉笑,全然不理叶桃,叶桃便忍不住了,面上臊红唤道:“昭贵姬……”
“啪——”只见昭贵姬一掌落下,速度极快,安檀坐着亦是一愣,叶桃顺势跪下,昭贵姬冷笑之声入耳:“哪里来的贱婢,敢扰了本宫的清静,真是不要命。”
这一掌虽是叶桃受着,却如同安檀生生受了一般,安檀压抑着恼怒,抬声冷道:“怎么?本宫请昭贵姬还请不动吗?”
昭贵姬凌凌杏眸一转,似才看见安檀一般,缓缓走近,笑道:“哎呦,我哪里知道是懿姐姐的婢子,否则给我十个胆儿我也不敢吶。”
安檀目光在昭贵姬身上悠悠一转,知她是骄矜惯了,拂了拂手间水滑的缎面,淡道:“敢不敢如今也打了,还要本宫谢你不成?”
昭贵姬做出一份委屈样子,“不知者无罪。姐姐还要因一个婢子罚了我不成?”语气幽幽,“倘若是贞慎夫人,断不会与妹妹计较呀。”
安檀的手微微一抖,却攀上手头海棠,冷笑道:“贞慎夫人多大年岁,自然不会与你计较。”
昭贵姬掩唇一笑,明媚艳丽如同红梅一般,“这话好比姐姐虚短了贞慎夫人几岁便能少了容忍之人似的。难怪姐姐入了宫也要低人一等了。”
安檀髻边翡翠并蒂海棠滴珠步摇的流苏微凉,出口确是平静异常:“贞慎夫人孕皇长女与二皇子,位分在你我之上也是应当。熙妃同是。”安檀眼眸飞扬,“妹妹若以为本宫心有芥蒂,不如往永宁宫去好好体味体味。”
安檀手折海棠,拨弄海棠树上新芽点点,美目一扬,叹笑:“如今这红梅也败得多些,倒是海棠的花骨朵开的叫人欢喜。”
昭贵姬面色微霁,旋即嗤笑:“同花亦有贵贱,依稀记的海棠珍奇得很,贞慎夫人喜欢便移了两棵来,懿妃可有瞧过?”
昭贵姬这话说的有趣,安檀的宓秀宫中遍植海棠,珍奇异种也多得是,又怎会在意合欢宫的那两株?可“贞慎夫人”、“海棠”入耳,安檀便恍然记起,那个女子,顾之湄,也是极爱海棠的啊。
还在王府时,安檀喜欢极了这个姐姐,旁人只知她是王爷的侧王妃,只有顾之湄才肯唤她一句妹妹,若不是因那一事…
安檀不由想起前几日在合欢宫和顾之湄的争吵,心中一寒,生生折断手里的海棠。
昭贵姬不料此节,却是笑的花枝乱颤,直指着地上的海棠道:“瞧瞧这瞧瞧这,我看这花匠也不用干活了,培的甚花,只知海棠好,也不瞧瞧什么种。”
宫里谁不知道安檀喜爱海棠,昭贵姬说这话便是以花喻人,褒顾之湄贬安檀罢了。
安檀目光乍寒,昭贵姬确实恍若未觉,只道:“妹妹可要去瞧瞧真海棠,姐姐也且回宓秀宫赏吧,可不要负了皇上的心思。”
安檀扶着叶桃手起身依依,冷眼凝睇,面浮浅笑,讽刺道:“皇上想来也喜欢贵姬这般刻薄轻浮的性子,贵姬可别丢了,往后逗趣儿的时候可多着呢。本宫自然要养养精神瞧着好戏,贵姬能把这周禁城翻出什么花儿来!”
昭贵姬见安檀说的不堪,亦收了笑,冷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懿妃你急什么?”
安檀转身行去,昭贵姬的笑里愈发染了一份得意,妩媚的脸庞愈发显得艳丽无双,身边的且歌低身询问:“娘娘可还要贞慎夫人处?”
“去,怎么不去。本宫还等着和夫人叙叙旧,说道说道这后宫,是皇后当家还是她懿妃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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