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氏说话的声音本来就极响亮,加上船板也不是特别的厚,坐在隔壁的李舒玄肯定是将这边的谈论听的清清楚楚。玉锦想到此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她咳嗽一声忙叉开话题:“二表哥这次去县里做什么的?莫非是要提前考试了吗?”
“那倒不是,姑父前几日帮我联系了县里的危素危大人,要我去县学里去找那位大人,请他指点一下文章,”金奕的话中不觉带了一些自得,“姑父说我的文章气势和用笔还是好的,只是理法方面还要请危大人指点一下的!”
“那就祝二表哥早日金蟾折桂一路夺魁了!”玉锦微微笑道说道,看到金奕脸上的那一丝自得,忍不住在话中带了几分讽刺。
金奕倒是忙拱手回礼道:“谢谢二妹妹的吉言!”对考试他其实心里并没有多少底气,可是忍不住就要在玉锦面前做出底气十足的神态来,却没有想到玉锦并不喜欢他这种说话的口气。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崔鸾这时忽然低声说道:“二表哥你这位朋友自己坐在那边,你可要过去陪陪他?”
金奕忙站起身来,向庞氏告退了往隔壁船舱走去。崔鸾这时凑近玉锦耳边,偷偷笑着说道:“这位李大公子可是向芸姐姐求亲的那位?这么着一看真人,芸姐姐还真是有些配不上人家呢!”
玉锦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她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崔鸾的额头,“才多大的姑娘家,就说这种话也不觉得害羞,等会我告诉二婶娘,看她怎么处罚你!”
崔鸾偷偷的回头看了母亲一眼,看她正在吩咐婆子摆放东西,便放心的继续低声说道:“外人都传这位李公子是庶出的,其实我听我爹和我娘闲谈过,似乎这位李公子的母亲是因为李家对她有恩,所以才甘心做了姨娘为李家生了这位公子,后来那位夫人就离开了李家再也没有回来!”她这里说的“我娘“自然是指生母刘姨娘了。
玉锦不由一愣,没想到李舒玄的生母竟然是这么敢作敢为的一位女子,这种事情还真是前所未闻呢!可是那位母亲为了报恩以身相许,却又抛下亲生骨肉而去,未免也太心狠了些吧!
“不过我听我娘说李家的那位夫人是极为明理的,对这位大公子和其他几位嫡生的都是同样看待,他家里还有一位小姐叫做李舒玉,我以前曾经见过,人也是极好的,听她的口气,她和这位大哥的关系也是亲如手足的!”
玉锦静静的听着不置一词,脑中不由想起那双深邃冷然的眼睛。又想到昨天他已经知道了府里失火的真正原因,不知道他会不会基于义愤去官府告发这件事,若纵火焚尸这件事真的被官府知道,恐怕崔府里就真有大麻烦了!
“二姐姐!二姐姐!”崔鸾见玉锦神色茫然的坐在那里发呆,忙伸手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又附耳低声说道:“听说芸姐姐那边的夏荷也不见了?是不是被大姐姐给打跑的?春晓这次被烧死之前,我听说也是挨过大姐姐的鞭打的呢!”
“你芸大姐姐本来脾气就不好,她院里丫鬟挨打就常有的事情。至于这次失火,应该还是意外吧,”玉锦咬咬牙,尽力压制住心里的不适,这一阵不知道是因为船晃得厉害,还是因为一想起春晓这件事就让她头昏的缘故,玉锦觉得有些不舒服,忙站起身,往船舱外面的船舷上走去。
此时已经是上午时分了,船工在船尾处咿咿呀呀的划着桨,微微的春风吹在脸上,虽然还有些微的寒冷,但毕竟是春天来了,两岸的绿色看上去是那么爽眼养目,清澈的河水下面,能清晰的看到几条青鱼在跟随着船桨划出的波纹摆着尾巴。玉锦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左侧迎风飘过来一些淡淡的零陵香草的味道,
玉锦微微侧身,看到那末玉色的修长的身影,沉默的站在离自己不远只有几步的地方,不觉忽然想到,他若是一直站在这里的话,只怕刚才崔鸾和自己的低语也都会落入他的耳中。她回想起自己刚才对崔鸾说的话,不觉两腮有些发热起来。
李公子看到玉锦从船舱里出来,为了避嫌转身要进船舱里去。玉锦看看周围无人,忙低声喊了一声:“李公子,请留步!”
李舒玄停下脚步,人虽然站立在那里,但是并没有走过来的意思。玉锦没法只好自己往那边走了几步,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关于失火的事情,拜托李公子不要再提起了可好?这事虽然是因为府里某人引起的,可是追究起来,只怕全家人都要受到连累,所以,请您……”
她虽然是低头说的这句话,但是仍感觉到似乎有两道灼热的目光射了过来,一时间竟然再也说不出话来。虽然府里出了崔显之外,是没有谁是真心关心自己的,可是有什么办法?那是自己的家,是自己在这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地方,她不想失去它!
李舒玄俯视着面前这个娇小的身体,她的身材不是很高,顶多到自己肩膀的位置。黑漆漆的头发盘了起来,面庞上的皮肤细腻若脂,说出话来声音圆润动人。看她的年纪也不过十三四岁,可是若他没有听错,这样长相娇美的女子竟然故意撒谎,说那次起火竟然是偶然!
李舒玄不由的握紧拳头,他忘不了奶兄王景清那若颠似狂的表情,死去的春晓和他偷偷见过几次面,两人彼此间已经有了几份情义;他忘不了春晓家人的那种种悲伤,那是痛失亲人后的说不出的一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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