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云清醒后,没发现宿冬尘的人影,只道宿冬尘已去了计家,马上起身盥洗,随后便前往计家。即使宿冬尘不在,云清依然是要去的,至于见谁已是昭然若揭的事,便不必提了。
云清来到计家门前,请人禀报一声,便一个人走到庭院,假装不经意地左看右瞧起来。适逢计桑田正要出门办事,两人就在庭院撞了个对眼,彼此的表情都有些尴尬。
“你是来找人的吧?”计桑田的声音很冰冷,冷得听不出语气中的感情。
云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道:“嗯。”
计桑田瞧了瞧云清有些窘迫的脸,接着问道:“宿冬尘与大哥都不在家,但我想你并不是来找他们的,对吧?”
云清听到这里,眼中露出惊讶的神态,却随即收了起来,续道:“对。”
计桑田不禁叹口气,内心五味杂陈,即使对江湖人士不再反感,却也难以说喜欢的起来,何况眼前这个小伙子的意中人是自己闺女。计桑田咽了口水,保持着一贯冰冷的声音,道:“不必找了,她不想见你。”
云清立刻抬起头来,吃惊道:“什……什么意思?”
计桑田还是冰冷的声音,却有些嘶哑道:“就是这个意思,她不想见你,也永远无法再见你,明白了就赶紧回去吧。”语毕,计桑田铁青着脸,从云清的身旁走过,不再回头。
云清站在原地发愣,好一阵子后才回头望,计桑田却已走了。云清仔细琢磨着计桑田刚才的话,到现在仍不敢置信,因为疑点重重,叫人难以相信。计桑田是如何得知云清的心意?他又是以何种心态在面对云清?他为何说计嫣华无法再见他?最重要的是,计嫣华呢?
云清摇摇头,仿佛在否定着计桑田刚才的一番话,也像是在否定自己的动摇,抬起头开始四处张望,就差没喊出声音来。忽然间,他看见有一人正对着他招手,那人独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幽幽的对着云清招手,脸上的表情也如计桑田一般漠然、冰冷,却多了几分萧瑟的凄凉。
云清抱着疑惑走到凉庭下,拱手道:“二夫人安好。”
席玉灵点点头,道:“安好。”
云清问道:“二夫人刚才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席玉灵先是摆手示意云清坐下,云清立刻坐了下来。席玉灵一张愁容望着云清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信上还飘着淡淡的香味。香味即使淡,云清也马上闻得出来,那是他曾拧住某人胳膊时,从发上飘过的淡香,那是他静静坐在亭下听某人抚琴时,连同焚香一起飘来的香味。如今这封信由席玉灵从怀里拿出,云清只觉得心里在发凉。
席玉灵对着云清说的话,与计沧海对宿冬尘说的话,并没有相差多少。只是计嫣华与席玉灵母女相拥而哭的事,计沧海自然是不知道的。
世上似乎有一种痛苦,是人一辈子必定要经历过的,那种天崩地裂的轰然在耳边掩盖住一切的声音,视野所及的画面开始黯淡、失色、模糊,一种知道自己不会灭亡,世界却比自己提早灭亡的感觉。云清正经历这种感觉,几欲昏厥。
那种感觉叫心碎。
唯有经历过这种感觉,人才算真正地成熟起来。即使我们都懂得,这种痛苦会逐渐痊愈,世界也没有因此而崩塌,但我们依旧深深厌恶、惧怕它。云清此时恨不得丢弃这种痛苦,即使这种痛苦能令他成长,他宁愿继续在朦胧中沉浸,如果清醒注定是痛苦。
他忽然很期望像昨夜一样大醉一场。
当云清回过神来时,他已回到清风客栈的房内,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还有桌上的一壶酒、一盏杯,他似乎连自己何时要的酒都记不清了。
若是也能把刚才听到的事忘了,那该有多好?
桌上还放着一封信,飘着淡淡的香味,云清望着它出神,却不敢碰。几次云清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想要去拿起信,却又将手缩了回来,仿佛信封之内藏有世上最可怕的暗器,碰一下便要夺人之命。
如今世上最夺命的暗器,都不如这封信来得可怕。
一个人若曾心碎过,就懂得云清的凄惶。
开?还是不开?那毕竟是她留给自己的一段话,却也是最后一段话,那话里有最深的情意,也有最残酷的道别。人间的离别如果总是凄凉,何必用文字让人反覆地被伤。
开?还是不开?
“故人执手无别语此宵意更幽
君向开封难留扬州
芳心亭下寄千里化为绕指柔
绵情作纸泪作墨频频劝君收
苍凉清晓又梦双眸
纷扰如今都荒诞怎生说从头”
信纸又见斑驳。
傍晚,宿冬尘回到客栈的房内时,云清已走了,摆在床头的包袱已不见,床上也收拾的一尘不染,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宿冬尘发愣半晌,才低头缓缓叹了口气,心中已猜到事情的七八分。
桌上倒是多了一封信,用的是便宜的纸、便宜的墨,潦潦草草的写了几行。宿冬尘伸手拈起,十分郑重地展开阅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今日领受心神俱碎
此去飘渺不必相送经年再会各自珍重”
简短的三十二个字,宿冬尘却读得五味杂陈,既是欣慰,又是心疼,既是感慨,又是喜悦。云清的离开并不是一种自我放逐、自暴自弃,而是不愿再由他人来给自己疗伤,让风去吹拂伤口,让雨去淋漓心头,用时间的荒野来修复、填补,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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