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喜欢它。
灭不记得是这些话都是在什么时候听到的了,但是,姚姐姐温温柔柔的声音深深刻在脑海中,早已成为脑沟回上的弯褶,成为血管里一种固执而毫无来由的相信。
那个温温柔柔的声音还说过:“十二,其实呢,我是个披着女人皮的少年,一直梦想着在洛阳的细雨中拔出我那估计早已生锈的金刀。”说完,这个少年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连让她撒泼打滚叫姐姐留下的机会都没给。
从十二岁起,灭就反复给烬太讲述这一句话,一直讲到她变成云十五。而烬太从来就只有一个反应:“啊,十八是男的!”每当这时,灭就会跳起来在灺脑袋上敲个爆栗,恶狠狠地说:“姚姐姐当然是女的!你个没有性别的渣!”
可灭不知道的是,每回她搬出姚十八的例子,都让烬太更加困惑:性别到底是什么呢?十八到底是女的还是男的呢?这都是灺无法弄清的谜题。所以烬太只好维持原状,一直这么非男非女、可男可女、亦男亦女着。
洛阳!对!要去洛阳!烧得七荤八素的灭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此刻,她的信念与体温一起变得滚烫,像酝酿中的火山岩浆一般恣意翻腾,时刻准备从地底喷发。她并未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几乎完全是在追随姚十八。尽管这追随并非就是出于本意,可命运的趋向却将她直接带向姚十八之前人生的车辙印中。姚姐姐逃离了青山寨,她也被迫离开了那里;姚姐姐把洛阳当作梦想,所以她也要去洛阳。
就是靠这样看似微不足道的信念,灭终于挺过了这场漫长而磨人的大病,迎来了她的重生。某天下午,她清晰地感到长久盘踞于体内的瘴疠之气一点点浮走,而晚间时,伴随着日光的消散,高烧神奇般地渐渐退下来。次日上午,风和日丽,重拾健康的灭又踏上了开赴洛阳的征程,寻找或追随她最最倾慕的姚姐姐。
没了烬太的帮助,灭一路向“北”走,走啊走最后竟走到了春风十里的维扬。彼时正是烟花三月,最适合下扬州的时节。然而淅淅沥沥的细雨延绵了整整一个月。不要说游客,连扬州本地人也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
阴恻恻的细雨里,一团团的烟柱从市井里巷的每个排水口里钻出来,像是无孔不入的幽灵军队。狭窄的道路上满是惊慌逃窜的人们。灭在人群中被推得歪七揪八。她一个站立不稳,刚想开骂,却听得有人大喊:“怪物要来啦……”
混沌中现出一个女人的影子。灭定定神,右手捏紧了剑柄,准备随时发起致命一击。南凶北灭东西灺,如今她终于可以同与自己并称的“东西灺”正面交锋了。这是个女人,那就应该是东灺了吧?
是的,灺这个怪物非常奇怪,尽管人人都害怕,但谁也说不清为什么可怕。而且,各地流传的版本还不一样:东边的人说灺是个妖女,披着绮丽的纱巾,发出精怪般的笑声,眼波飞转,无时无刻不在勾引她身边的人,然后摄走他们的心魂;西边的人却声称灺是个老男人,而且是个侏儒兼饭桶,传说一口气可以吃掉五百个人,然后咕噜咕噜地拉上九九八十一天的肚子——所以,东灺是个女的,西灺是个男的。
一人一影刚打了个照面,后者却率先出声道:“噢,你是十二的小十二。”
灭一愣,警惕性随之提高了好几百倍。她在心底暗暗叫险,妖女果然是妖女,便连自己这种心神坚定的人也着了道。这女人刚才要是突然袭击,自己肯定老早就挂花了。
女人从烟气里款款走出,面容也随即浮现。是个非常端正的姑娘,然而容止中有着说不尽的媚惑。
“东灺?”
对方朱唇微启,嫣然一笑道:“我可不是什么怪物灺噢。我是路小可。”
“原来是你!”灭太意外了。她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还能见到路小可。这个让姚姐姐立志变成女孩纸的名字从来只存在于传说中,而且是已经入土的传说中。路小可也有点意外:“咦,你居然听说过我?是十二告诉你的?”
灭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不,是死肥仔和疯婆子他们说的。”她本来打算说团十五和风十六的,可是想了想才发现,路小可那时候应该还没有团十五和风十六的。如果要按年龄喊的话,应该是风九团八了。好难听好难听。
路小可略作回忆,复而问道:“团子?”
“团子?”灭也疑惑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团子这名字真可爱。”
被路小可称为团子的那个人,怎么想也不像是她记忆中的团十五啊。灭很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又或者只是一个恰好也叫团的男孩?正当她专心思索时,路小可又甩出另一个名字:“另外那个,是小风吧?”那就错不了了。风、团这对常常被同提并论的活宝,毫无疑问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一对。
“还有熊熊。”熊熊。她的语调是上声-阳平,和灭小时候最爱说的“便便”一个调调,显得非常古灵精怪、淘气可爱。
在错误旅程尽头的扬州,灭终于得以听到当年故事的全貌。可这个故事与她的记忆完全对不上。印象里的团十五,印象里的风十六,印象里的熊十七,印象里的姚十八,他们都好不一样啊。
原来,所有的人都会在时间里变成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模样。那另一种模样,就是多年以后回身望去,连自己也认不出是自己的模样。因为,路小可还提到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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