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朝。
“听闻武举场出了变故,花军长让我来看看,仲军大人游州宪已受皇命,领了些许精锐前去支援,没想到我不过是唤了听雪一声,他就从楼梯上滚落下来”,行朝心有余悸地拭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听雨可还好吗?她若真有三长两短,听雪岂不是……”
余下的话,兄弟二人谁都不敢再提。
行晟唯一庆幸的,便是这傻兄弟不知听雪身世。
“听雨受伤不轻,危及性命,听雪难免失魂落魄”,行晟长长叹息,“你且留下,照看他一些时日,花军长那处我会替你交代好。”
正说此话,行晟已盘算着先将行朝打发,再回宣武阁写好奏疏说明一二,不料行朝脸色一变,伸手便抓住了他的胳膊。
“如何这么说?若只是听雨受伤,大哥定会让我返回安戊等待消息,如今却让我留下……是听雪当真遭遇了什么?!”
青年的双眼折射出坚定且柔和的光彩,就像是冬日某时的阳光,几不可见却又暖人心扉,他并未掩饰自己紧张担忧的神色,也不在意行晟思虑的视线,只是想着一个人,念着一个人。
行晟在那电光石火的刹那,想起十几年前尚且稚嫩的少年——他又长高了几分,也更为聪明敏锐,这令行晟也不知道,是否该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一并说与他听。
“仲军大人!”
叶襄再一次匆匆忙忙赶来,本想开口言说,可见了行朝,又立时收敛了神色。尽管这更不免让行朝胡思乱想,然而行晟一见叶襄也能知道何岁丰从来不安分,只得转头叮嘱行朝:“莫要打扰他们父子,且好生陪伴听雪,大哥会告诉你此中来龙去脉。”
行朝也不追问,反而安慰行晟宽心,自己自会照顾听雪。
待得行晟返回牢狱,何岁丰已然将自己缩在墙角,仿佛不见光明就能安然入睡。
“如何?又想起了什么?”行晟盯着角落里的黑影,声音淡漠地开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阵笑声传入行晟的耳朵,时高时低,时有时无,像是黄泉路上故人哭泣的挽留,又像是长江水中随波远走的哀愁,其中凄凉无限,如何是千言万语便能说清,饶是行晟听了这声音,也不由得想起自己险遭不测的儿女。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何岁丰的絮絮叨叨,似乎只想说给他自己听,“他们早就死了,是被逸景害死的,是逸景在骗我,我不可能……”
“这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行晟开口道。
“你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何岁丰听到了行晟的声音,顿时舒展了身体,在踌躇中想要下得床来。
“看到一个与你如此相像的孩子,你居然不做任何考虑,只因仇恨蒙了心眼,便不再多想多问,而是要杀了他——这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行晟冷笑道,“你看看自己成了什么模样。你不愿意相信自己干了如此愚蠢的事情,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因你而死,即便想着疯想着傻,你也痛恨自己的清醒。”
何岁丰猛然跌坐回石床,空荡荡的牢房还留下一声闷响。
“你寻我来,无非是求我告诉你,他们不是你的子女,可你若相信了这话,又何必寻我呢?即便萧卿子不在此处,但是经我提醒,你也能从听雪的容貌中料得一二。”
“这只是巧合!我的儿子今年尚且不足而立……”
何岁丰不再说话了,他的心里已然有了答案——逸景为了兄妹二人后顾无忧,自然有可能改了他们的年龄。
“听雨目下好转些许,没有性命之忧。”行晟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以谎言安慰一个叛徒,“但你在胡莽高官厚禄,自然对我们另有用处。”
“听雪?”逸景放轻了声音,缓缓到了听雪身边,“方才可有摔伤了哪里?”
“并无大碍,父君莫要担忧……”听雪语气一如寻常,而逸景不由得皱起眉头。
“父君,那个人,究竟是谁?要杀我们兄妹的那个人。”听雪连等待都不愿意了。
逸景不敢看的眼睛,只是垂眼低声道:“不过是父君的仇家罢了,早年行走官场,言语不慎,不想今日害了你们……”
“言语不慎?”听雪露出了笑容,眼里却含着泪水,“父君现在是宁武大军长,正三品参将,谁有如此胆量……”
逸景一时语塞,不过是临时杜撰的谎言,他也少不得百密一疏。
“定是有些事情越想越恨,又无意中得知了听雨亦是参与本次武举,一时冲动才痛下杀手,对不对?”
听雪说到此处,泪都落了下来,偏偏嘴角还要逞强勾起,好似这笑脸是他天生所得,是他命中注定,任何人不得勉强半分。
逸景心知此事再也无从隐瞒,这父子二人相貌相似,又听了行晟万不得已的一句提醒——母卿姓萧,自然也能料得彼此。
“对……”逸景只觉周身血液均已化作细针,四处游走,无处躲藏,“他都招供了,如你所言……他只是不了解当年的事情,所以对我怀恨在心……”
“那他……”听雪开了口,却又说不出话,最后对着逸景摇摇头,“没事了,没事了……我没事的父君,莫要担心我。”
逸景闭了闭眼睛,亦是不再言语。
行晟在外等候多时,才见得逸景轻掩房门退了出来。
仲军大人一身风尘仆仆,似乎外出方才归来,想来是跑了一趟王城,对着顾小舞与皇帝一通胡编乱造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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