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泽菲尔,巨岩城,道朗·伯恩斯】
墓园里,苍白的地衣像骨爪一样爬遍各处,暗黄的泥土则堆积在墓园四围,显出一片萧索寂寥,苍凉昏暝。此地,天色阴沉,乌影缭绕,寂静的环境里,唯有鸦声聒噪。
墓碑错乱排列在这片坟土上,几十座坟墓底下,尸身不全,又几十座坟墓底下,连尸体都没有,墓碑的数目,却恰好是道朗家族所有人的总和。
每座墓碑上,都刻有名字,因为道朗发誓要和过去一刀两断,所以他既给死人立碑,也给活人立碑,某块墓碑上就刻着他自己的名字。
他早上就来了这里,在这里站了一天,回首八年前到现在的所有事情,悲痛仍然不减,只是如今他的眼中,已没有遗憾,只有决绝。
他久久凝视着这里的景象,兀自出神。而他的身后,大顾问昆特,已经等待了两个时辰,期间没有说一句话。
终于,半晌之后,日薄西山,霞染天际。
在血色一样的黄昏中,道朗缓缓开口:
“什么事情?”
“国王的亲笔信,大人。”
昆特低声回答。
他撩了撩袖子,手里露出一卷用金绳和白银徽章捆起来的信纸。
道朗斜了一眼那道国王的御旨,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这道御旨意味着什么。
“战争,一触即发了么?”
他的语气没有疑问。
“是的。”昆特干哑地说:“因为……弥赛拉之心。这个宝物,一直都是肯诺里和狄泽菲尔互相争夺的东西。在灰烬之战时,它消失了许多年,人们都以为它在战争中损毁了,直到数月前,它重现于世,而且还出现在了肯诺里。”
“白银王座不会视若无睹。”
道朗念了一句。
“没错,大人,所以莫里斯国王想要夺回他的财富,不惜发动战争。”
昆特的嘴唇因不安而抿动着,他若有所思地说:
“这场战争,我们……”
“不想参加,却不得不参加。”
道朗接道。
“我们作为白银王座的拥护者,在这种节骨眼上,必然不能旁观了事。”
自己的巨岩城公爵之位原本就是篡夺得来的,如果在战争的事情上表现得犹豫不决,会给家族埋下再度灭亡的隐患。
“那我们该怎么办?”昆特问。
道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我们应该先搞清楚一件事。”
“请说。”昆特道。
道朗慢慢踱步,问:“战争,是莫里斯国王自己想要的,还是他人怂恿国王发动的呢?”
两者的区别是显而易见的。
倘若,是莫里斯国王自己提出了战争的决议,这场战争多半关系到狄泽菲尔和肯诺力的宿仇,确实覆水难收,可要是国王身边的人煽动的,那国王就只是被人蒙蔽了双眼,道朗只要向他陈说战争的利弊,就还有阻止这场战争的机会。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昆特说:“不过你可以先看看这封信,也许能看出些眉目来。”
道朗于是从昆特手里拿过国王的信纸,亲笔信上的白银徽章十分精致醒目。道朗用手指轻轻擦过徽章上的白银王座图案,那里传来一阵刺冷。
这些年,他每次看到它,都会想起瑟列福尔家族的那句话:“白银王座,永不满足。”
解开金绳和徽章,然后将信纸揉平,道朗仔细默读着信中的内容,信中讲了两件事。其一,莫里斯国王让道朗召集足够的兵力前往白银城勤王,以应对狄泽菲尔和肯诺里即将爆发的战争。其二,这次特意召他去白银城,国王还希望道朗能代表狄泽菲尔去游说沙雷格的海王,结成战争同盟。
看完后,道朗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看来,国王不止要求我们巨岩城参战……”
“难道还有其他什么事?”
“国王想拉东边的海王结盟,一起进攻肯诺里。”
“拉拢海王?听起来并不容易。”
“当然不容易。”道朗走到昆特面前,分析道:“四十年前,狄泽菲尔的先王确实帮助海民击败了鲛民,建立了沙雷格。作为回报,沙雷格的前代海王便将碎火城及其封地完全开放给了狄泽菲尔的人民经商和居住。但如今那块地方,海民和狄泽菲尔人之间却摩擦不断,成为了两国间的矛盾中心。海王很早就想收回碎火城,但碎火城是狄泽菲尔北上的重要贸易通道,狄泽菲尔绝不可能放弃对那里的影响力,所以,这些年狄泽菲尔和沙雷格的关系并不好……然而现在,国王却想和海王结盟,打一场只对自己有利的战争,这绝对是个笑话。”
“的确……”
昆特摇摇头,他也觉得国王想的太简单了。
这时,道朗的两道剑眉忽然皱起,眼神则锐如枪尖,他说:
“但是,显然有人建议国王把这个讲笑话的机会抛给了我。”
“啊?”昆特错愕地道:“难不成国王点名道姓要你去游说海王?”
“他正是此意,”道朗冷冷地道:“不过,为什么呢?狄泽菲尔人都叫我‘假面公爵’,我骗杀凯尔席山暴民、暗算德拉科公爵、诈走索本数万大军……在人们眼中,我所做的种种事情靠的都是说谎的本领。国王让我这样一个说惯了谎言的人去做结盟的游说者,难道不是笑话吗?像我这样的人,走到以勇武著称的海王和海民面前,就是一个脸上写了‘没有诚意’四个字的小丑。”
“若真是如此,这次国王召你回白银城,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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