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杨渐甚为赞同地点头,她心知有门,当下接着说道:“那一日,杨公子与人来乐坊吃酒听曲,不小心便多喝了几杯。他点名道姓要我送他回房,锦衣卫的行事作风,您是知道的……所以我只能照做。”
言至于此,闻芊悲从中来,绣帕掩住嘴角,“谁曾想,进屋之后,杨公子他、他、他……”
后面的话几乎不言而喻,但凡有脑子的都能猜出,血气方刚又在酒水刺激下的杨二少爷和一位貌女,孤男寡女独处一间房能发生出什么好事来。
杨阁老摁着眉心直想叹气。
闻芊哭了片刻恰到好处的停下,“事后,杨公子也很后悔,还留下一大笔银钱给我。我清楚他的来历,不敢有什么多余的念想,横竖自己这辈子已经毁了,不怕再添一道疤的。”
“可谁能料过了一个月,大夫竟说我……说我……”
杨渐倏地抬头,愈发细致的打量她,惊愕道:“你有了身孕?”
闻芊故作难堪地点点头,“杨公子于是便带我上京。”她咬住下唇,“可惜我不争气,孩子因为旅途颠簸劳累,就、就没了……”
言罢她在心里酝酿好了情绪,手指悄悄往胳膊上一掐,立时像是痛失所爱,万念俱灰地嚎啕出声,简直有哭倒长城的架势。
杨阁老在短时间内经历了一场跌宕起伏的大起大落,坐在原处发了好一会儿呆,抬手“啪”地拍在桌上。
“把杨晋给我叫来!”
彼时天才刚刚黑。
自打闻芊跟着杨渐进了书房,杨晋就一直在院外不安地等着,他耳力虽好,一炷香的时间里却也只能捕捉个只言片语。
隐隐听到闻芊的啜泣声,接踵而来的就是拍桌的动静,他心头骤然一紧,暗想:爹对她发脾气了?
直到传话的长随跑来唤他,杨晋才往房里走。
屋内才掌灯,光线并不很通明,将杨阁老深邃的眉眼映得更加暗沉,闻芊则立在堂下楚楚可怜地小声饮泣。
杨晋一头雾水地在她旁边站定,偏头瞧了瞧闻芊,后者目不斜视地还在哭,他只得朝杨渐施礼。
“爹。”
“我问你。”上座之人冷眼看他,开口时掷地有声,“混迹烟花柳巷,□□女子,始乱终弃,一路长途跋涉又疏于照顾,害得孩子小产,这是你干的好事么?!”
杨晋被从天而降的几口大锅砸了个不知所谓,听完便皱眉道:“我?”
他下意识地拿余光去瞄闻芊,她正用帕子遮住脸,飞快冲他递了个神色。
杨晋:“……”
杨晋在内心深处重重的叹了口气,用鼻尖想都猜得出这么苦大仇深的话本是出自谁的手笔,他默默地把背上的锅照单全收,认命地颔首:“……是我干的。”
杨阁老面容铁青地叹道:“好,你肯承认,病得还不算离谱……离家千里,没人管得了你,你倒是长进了,以往的圣贤书都读到阴沟里去了是么?”
“不是……不会有下次了,爹。”
他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早些年横起来连勾结反贼这种事都做过,全家上下除了老爷子没人能治得了。
杨渐听了这句不疼不痒的道歉非但没消气,内火反而越烧越旺。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哪怕气得快炸了,脸上也只是阴沉而已。
“不用多说。”他起身,大手一挥,“来人,上家法!”
闻芊先还游刃有余,没想到对方说翻脸就翻脸,一听这话,她瞬间感觉不妙,梨花带雨的面容已然绷不住,举步挡在杨晋跟前,“不许打。”
爷俩同时一愣,隔着这个娇俏的身子对望了片刻,杨阁老看着闻芊斗然凌厉的双眸,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没有言语,只朝杨晋颔首道:“自己说吧,这回领多少罚?”
他神情平静,答得很干脆:“一百遍。”
杨渐伸出指头冲着他的方向点了点,“男子汉大丈夫,记得言出必行,今天的晚饭免了,去祠堂里领家法吧。”
杨晋垂首抱拳道:“是。”应声的同时,杨阁老已大步从他身旁走过去,径直出了门。
闻芊从头到尾也没听懂这是哪个地方的黑话,趁着那尊大佛行远,她转身问:“什么一百遍?你家的家法又不是几十杖军棍了?”
杨晋笑了笑:“军棍是我爷爷的说法,我爹不兴这个。”
起初闻芊是自他口中得知,杨老爷性格温文尔雅,极其看重道德义理,所以才临时想了这么一招,谁料得到读书人惹毛了也有“家规”一说,当即便有些懊悔。
杨家的祠堂供奉着列祖列宗,牌位们整整齐齐地压在上面,底下的小厮正井然有序地摆案几,放砚台,铺纸笔。
闻芊正要发问,下人抱着一大叠白纸和一本厚实的册子搁在面前。
她被扬起的烟尘呛得颦眉,抬手扇了两下,“怎么?不打了?”
“不打。”杨晋坐在案前,瞅了闻芊一眼,才提笔笑道:“还没明白?我爹知晓他揍不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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