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摩斯梯尼诞生于虫族战争期问的地球,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了。与现在的德摩斯梯尼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是这样。华伦蒂想,我不再是从前那个人了。每创作一本书,我都会改变,随着我写下一个个世界的历史,我自己也不断改变。尤其是在现在这个世界上,我彻底改变了。
她不太喜欢这里流行的路德主义,对其中激进的加尔文教派尤为厌恶。这些加尔文信徒自以为无所不知,别人问题还没出口,他已经知道答案了。于是她想出个主意,将一群她亲自挑选的研究生带离雷克雅未克,到夏季群岛中的一个小岛上。每到春天,大群斯克里卡鱼便洄游到这个群岛产卵,被繁殖的冲动刺激得躁动不安。华伦蒂试图克服大学里不可避免的智力退化。学生们不带食物,自己摘食山谷丛林中野生的浆果。有本事捕鱼的话,还可以以斯克里卡鱼为食。一日三餐完全依赖自己的劳动,这种亲身体验必将改变他们对历史事件轻重缓急的看法。
大学勉强同意了她的要求。她用自己的钱租了一条船,船主就是雅各特。他是一个世代以捕捞斯克里卡鱼为生的家族的族长,与所有饱经风霜的水手一样,对校园里的人物充满蔑视。他告诉华伦蒂,一个星期之内她就会恳求他回来救这伙人的性命。结果,她和她那些自称为流浪者的学生不仅挺过了整个研讨会期,过得还相当不错:搭起茅屋,形成了一个类似村庄的聚居点,而且思维极其活跃,创造力超水平发挥。回到学校之后,这些学生创作出一大批才华横溢、见解深刻的著作。
此外,上百个地方向华伦蒂发出邀请。现在,每次研讨会都有二十个地点可供选择。不过,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收获是雅各特。他没有受过高深的教育,但对有关特隆海姆本地的知识却了如指掌,不带海图也可以遨游半个赤道海。他知道冰山会朝哪个方向漂,哪里鱼群最密集。他好像单凭本能就知道斯克里卡鱼会在哪一处浪花尖跳跃,船员们在他的指挥下收获巨大,打鱼时不像捕捞,倒像鱼群自动从水里跃到船上一样。而且。他从来没被恶劣天气搞得手足无措。华伦蒂觉得,可能没有什么他应付不了的困难。
他惟一应付不了的只有华伦蒂。当证婚人宣布他们结为夫妻时,两口子没有欣喜若狂,倒有点儿发愣。幸好婚姻是美满的,两人都很幸福。自从离开地球,她第一次觉得没有缺憾,心情宁静,觉得回到了家,所以她才会怀上孩子。漫游结束了。这一切安德很理解,为此她很感激。安德知道,特隆海姆就是他们俩三千年浪游的终点,也是德摩斯梯尼著述生涯的尾声。她已经将自己的根扎进了这片冰封的原野,这片土地可以为她提供别的地方无法提供的养分。
胎儿动了一下,将她从沉思中唤醒。她抬起头,正看到安德沿着码头朝她走来,肩上是那个桶包。她以为自己知道安德来的目的:他想和她一起参加野外研讨会。她不知白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安德是个平和的人,不会故意引人注目。但他对人性的那种洞察力却是无法掩饰的。平庸的学生会忽视他,但最优秀的学生,那些最富创造力的学生,肯定会追随他无意间显露的一星半点真知灼见。学生们将会由此获益。她对这一点毫不怀疑,毕竟,这么多年来,安德的见识为她提供了巨大的帮助。问题是,学生们的幼稚见解将会被安德的思想淹没。所以,从某种程度上看,安德在场反而会影响野外研讨会的效果。
但只要他提出要求,她是不会拒绝的。说实话,她希望他去。虽然她很爱雅各特,但她仍然非常怀念婚前与安德的亲密关系,她和雅各特得过许多年才能达到她跟安德那样的密切程度。这一点雅各特也知道,还有点不满,但当丈夫的总不应该与内弟竞争妻子的爱吧。
“喂,华伦。”
“你好安德。”码头上没有别人,她可以叫他童年刚代的名字,哪怕全人类都在诅咒这个名字。
“要是小家伙决定在研讨会上跳出来,你怎么办?”
她笑道: “她爸爸会拿一张斯克里卡鱼皮把她裹起来,我再给她唱几首傻里傻气的北欧摇篮曲。学生们说不定会一下子领悟到,繁衍后代对人类历史产生的冲击作用有多强烈。”
两人一起笑起来。突然间,不需要语言,华伦蒂明白,安德不是想参加研讨会,他已经整好行装,准备离开特隆海姆。他来这里不是为了邀请她一块儿上路,他是来道别的.泪水止不住地淌下她的而颊,巨大的悲伤攫住了她。他伸出双臂,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搂住她。但这一次,她凸出的腹部隔在两人中间,拥抱的动作变得小心翼翼,有些笨拙。
“我以为你会留下米。”她抽泣着说,“前几次代言请求你都拒绝了。”
“这一次请求我无法拒绝:”
“我可以在研讨会上生孩子,但不能在另一个世界上生。”
和她猜的一样,安德没打算和她一起走。“是啊,一个金发宝宝无疑会轰动卢西塔尼亚,”安德说,“这孩子肯定一点儿也不像当地人,那儿的人都是巴西后裔。”
卢西塔尼亚。华伦蒂立即明白了原因——猪仔谋杀外星人类学家的事,晚餐时已上了雷克雅未克的传媒网,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你疯了吗?”
“算不上疯。”
“如果那儿的人知道来猪仔世界的人是安德,他们会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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